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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园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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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ycnzj.com/ www.zycnzj.com 北京师范大学百年校庆纪念版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钟敬文 启 功 主编 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 组编 圆园 世纪中国中篇 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主编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 录 圆园 世 纪 目 录 全 球 文 学 经 典 ◎李复威 刘 珍 序言 辕 员 藏 · ◎鲁 迅 圆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 阿 匝 正传 辕 员 世 纪 ◎丁 玲 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猿源 国 莎菲女士的日记 辕 猿源 中 ◎ 沈从文 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远怨 小 边城（节选） 辕 远怨 说 ◎老 舍 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愿怨 典 ☆☆☆☆☆ 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圆园 月牙儿 辕 愿怨 世 ◎张爱玲 纪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员源 全 倾城之恋 辕 员员源 球 ◎陆文夫 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缘圆 学 美食家（节选） 辕 员缘圆 经 ◎邓 刚 典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苑圆 珍 迷人的海 辕 员苑圆 藏 ◎阿 城 ·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圆园缘 圆园 棋王 辕 圆园缘 世 纪 ◎莫 言 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圆源圆 国 透明的红萝卜 辕 圆源圆 中 ◎韩少功 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圆愿怨 小 爸爸爸 辕 圆愿怨 说 ◎余 华 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猿圆远 典 现实一种 辕 猿圆远 ☆☆☆☆☆ 圆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 录 圆园 ◎朱苏进 世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猿远苑 纪 绝望中诞生 辕 猿远苑 全 ◎王安忆 球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源圆怨 文 叔叔的故事 辕 源圆怨 学 ◎刘震云 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缘园园 典 一地鸡毛 辕 缘园园 珍 ◎鬼 子 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缘源苑 · 被雨淋湿的河 辕 缘源苑 圆园 ◎王 蒙 世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缘怨园 纪 春堤六桥 辕 缘怨园 中 ◎铁 凝 国 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远员愿 永远有多远 辕 远员愿 篇 小 ◎叶广芩 说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远远园 经 梦也何曾到谢桥 辕 远远园 典 ☆☆☆☆☆ 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圆园 世 纪 序 言 全 球 文 李复威 刘 廷页 学 经 典 作为文学体裁概念的中篇小说，是一门非常年轻的艺术。员愿猿缘 年，俄罗斯批评家别林斯基在《望远镜》上发表《论俄国中篇小说 珍 和果戈理君的中篇小说》，从那时起，中篇小说作为一个文学体裁 藏 概念，被独立提出。虽然，此时的中篇小说是与长篇小说相对而言 · 的，当时一些论述中篇小说的文章往往将一些短篇也包括在内了。 圆园 直到别林斯基的《一八四七年俄国文学一瞥》问世，中篇小说方以 卓然独立的身份与长、短篇小说分庭而立，作为一个独立的文学体 世 裁确立了它在文学大家庭中的一席之地。不过，中篇小说真正形成 纪 世界性的文学现象和文学潮流，那还是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战 中 后年代”了。 国 在中国，中篇小说的概念是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而到来 的，甚至中篇小说这个名称都是一个舶来品。源远流长的中国小说 中 史，虽然在世界上不是最早提出小说的长中短的三个分支的概念 篇 的，但唐宋传奇与宋元话本造就了短篇小说的独立地位，明清小说 小 创作的繁荣则将长篇小说推向了中国乃至世界的史的高度。惟有中 说 篇小说没有从小说这个大家族中独立出来，中国人较早接触中篇小 说，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如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中 经 译本名为《花心蝶梦录》，员怨园猿 年在中国出版了它的单行本。 典 ☆☆☆☆☆ 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中国的中篇小说的历史的奠基作，当然应该是鲁迅的《阿 匝 正 传》。《阿 匝 正传》的发表，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中有着重要的 世 意义，对中篇小说这个文学体裁分支而言，它的意义也同样意味深 纪 长。鲁迅吸收了西方现代文学的精神，具有艺术革新精神，同时又 全 有着深厚的古典文学的基础，不足 猿 万字的《阿 匝 正传》，人物之 球 多，结构之复杂，容量之大，如果以西方小说家的汪洋恣肆来说， 恐怕需要洋洋洒洒的数万言。《阿 匝 正传》明显表现出了中国古典 文 文学的简洁、蕴藉、追求意境的特点。此后一段时间，中篇小说进 学 入了一个相对沉寂的时期。这与这个时代的社会重心有很大的关 经 系。“五四”是思想大解放的时代，也是人们郁积的愤怒大爆发的 典 年代，在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大旗下，作家们主要是运用快捷的短 篇小说和热情的诗歌作为武器，来抒发他们炽热的主观情感，呐喊 珍 出他们的愤懑与不平。文学实践的历史证明了，中篇小说作为一种 藏 小说体裁，是有它自己的特性的。短篇小说可以是时代变革的尖 兵，中篇小说则更适于表达对一个时代的综合的思考。“五四”时 · 期的问题小说反映的多是局部性的社会问题，而自传色彩浓厚的浪 圆园 漫小说更多的是表现个体在这个时代的时代情绪，两者的主观色彩 世 都很浓烈，且未潜入历史和现实的深处。因此，这个十年中篇小说 纪 尚不多见。 中 圆园 年代中后期是“五四”新文学由诞生走向成熟期过渡的时 国 期，文学自身的调节功能在这个时期表现出了它的作用。为矫正诞 生期文学的幼稚，它开始以冷静的理性精神重新认识文学的民族化 中 品格和现代性品格，并开始深入探讨各类文体自身的美学结构和规 篇 律。因此，与第一个十年不一样的是，作家们从呐喊和愤怒转向了 小 冷静思考和剖析中国的社会问题，这就必然要求文本载体有较大的 容量和篇幅来表现这种剖析和思考，换而言之，文学从发现问题转 说 向了思考问题、寻找问题解决的答案。因此在现代文学的第二个十 经 年，中篇小说出现了它的第一个高潮，无论数量和质量都进入了一 典 个引人注目的阶段。根据不完全的统计，这一时期中篇小说的篇目 ☆☆☆☆☆ 圆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将近二百部，平均每年近二十部，就当时的出版能力和发行数量而 圆园 言，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这个时期先后有《中篇创作》 世 《中篇创作新集》等专门性的中篇小说丛书出版问世。虽然当时还 纪 没有专门的中篇小说刊物，但一些重要的文学杂志相继都开辟了 “特约中篇”“中篇创作”等专栏。文坛的一些重要作家，也纷纷 全 以自己的创作实践推动中篇的发展。茅盾的《蚀》三部曲，就选择 球 了中篇的形式。还有巴金的《砂丁》《萌芽》《春天里的秋天》、 文 老舍的《我这一辈子》、丁玲的《母亲》、柔石的《二月》、叶紫 的《丰收》、张天翼的《清明时节》和沈从文的《边城》等，他们 学 不仅以自己的文学实践极大地推动了我国中篇小说的发展，而且也 经 给现代文学史留下了闪光的名篇。中篇小说是介于短篇和长篇之间 典 的文体，作家可以撷取和综合长篇和短篇的优势为己所用。具体到 珍 第二个十年的文学创作，生活和社会需要作家们在创作中更加贴近 现实并往生活的深层下潜，以表现更深层次的社会生活，透过生活 藏 的表象揭示出生活的本质和社会问题的本质。于是作家们在这样的 · 创作环境中就力图从整体上把握社会变革并立体地展示人物的心理 圆园 世界。追求整体性是深入认识当时社会以及实现社会解放的需要， 世 注重性格是由于时代的巨变把知识分子抛入了矛盾、彷徨中的结 果。有人由此而认为，这种追求整体性和注重塑造性格成为了后来 纪 我国小说美学的一个重要特征（赵园《艰难的选择》）。由于追求 中 整体性和注重性格塑造，小说结构上必然就会发生变化。“五四” 国 时代那种以提出问题或以个人情绪的流转为基本框架的结构模式已 中 不多见，按照生活逻辑和人物性格的逻辑自然展开为线索的小说大 量出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孔范今主编）认为，贴近现实 篇 与重视性格是这个时代小说的重要特征，具体的创作实践主要表现 小 为革命加恋爱的小说和乡土小说。茅盾的《蚀》是当时一批反映社 说 会震荡和知识分子内心苦闷斗争小说的代表，这也是当时的小说贴 经 近现实的一种极端了的形式。乡土小说的大量出现拓展了小说的题 材，它们又可分为乡土写实小说和乡土抒情小说。乡土写实小说以 典 ☆☆☆☆☆ 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直面现实的勇气冷静客观地表现农村生活、农民的生存状态和他们 的苦难，尤其重在对各地方粗俗风俗的展示，试图从风俗入手掘向 世 中国历史文化的深处，表现传统文化的落后及其加在中国农民身上 纪 的重负。乡土抒情小说虽然写的也是农村，但其审美重心在于挖掘 全 生活中的人性内涵和传统文化中的肯定性价值，从而和半封建半殖 球 民化的中国笃实文明相对抗。它与乡土写实小说构成了一种互补的 关系。沈从文的《边城》可谓是这类作品中的佼佼者。这类小说注 文 重文体的创新和诗意的营造。从文学的自我调节和发展规律来说， 学 它也代表了小说创作中的一种民族化倾向和形式化倾向。中篇小说 经 作为一种文体，已经从源于生活的需要进入了文体形式、文体的审 典 美特性的初期探索阶段。 文学的发展始终是和社会历史环境和任务紧密相关的。 员怨猿苑 珍 年以后，文学担负起了民族救亡的任务。从“五四”以来发展着的 藏 新文学运动不能不调整自己的步伐来适应战争的形势。这就形成了 第三个十年不同此前的文学景观。源园 年代文学最显著的特征就是 · 和战争与救亡发生紧密的联系。战时特殊的政治文化氛围，包括思 圆园 维方式与审美心态，直接影响到了作家的写作心理、姿态、方式以 世 及题材、风格。 员怨猿愿 年 猿 月，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在武汉成 纪 立，它标志着 猿园 年代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自由主义文学以及民族 中 主义文学等几种文学运动的汇流。受抗日救亡使命的影响，作家们 国 走出书斋，真正接触和体验民众的现实生活，这种深入生活真正地 从思想感情和创作观念上改变了他们的文学观。他们的创作表现出 中 了共同的爱国主义主题和共同的思想追求，即表现民族战争中新人 篇 的新生，表现新的民族性格的孕育和形成。这一时期，因为生活的 小 变动和宣传的需要，作家们更多地选择了诗歌以及各种大众化的小 型轻便的文艺形式。能够综合反映时代人生的中篇小说此时暂时处 说 于沉默期。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以后，尤其是 员怨源员 年以后的沦 经 陷区文学中，初期激奋昂扬的社会心理开始沉静下来，作家们在苦 典 闷和抑郁中开始了更加深刻的思索。重新认识我们的民族，重新认 ☆☆☆☆☆ 源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识自己，为民族的振兴寻找新的出路成了这一时期作家们思考的重 圆园 点。民族命运、个人与社会成了他们写作中的关键点。创作追求多 世 层次思维和全方位观察，表现在作品中为丰富性、深刻性和复杂 纪 性。中篇小说在这儿找到了它的用武之地。这一时期的写作，大致 可分为：面对现实与面对自己。作家们深入生活的底蕴，揭露阻碍 全 抗战、阻碍民族更新的现实黑暗势力，解剖民族痼疾，试图从生活 球 中探讨民族文化传统、民族性格的优劣得失。姚雪垠的中篇小说 文 《牛德全与红萝卜》《春暖花开的时候》都集中表现战乱中人的成 长，同时揭露扼杀抗日热情的势力。艾芜的中篇小说《一个女人的 学 悲剧》《芭蕉谷》，以一种冷峻的批判态度来解剖笔下的人物，将 经 关注点投向了各式各样在贫苦无告中挣扎的农村妇女。同样，路翎 典 这个时期的中篇小说如《饥饿的郭素娥》《蜗牛在荆棘上》表现的 珍 是战乱时代颠沛流离的下层人物，他们被压在社会的底层，背负着 沉重的生活重担。另一种则是知识分子在抗日的大背景下，描写知 藏 识分子的苦难历程，探讨知识分子的历史道路。巴金的中篇小说 · 《寒夜》是其中的代表。总的说来，探索知识分子道路的作品此时 圆园 已突破了传统现实主义的朴素和单纯，向更注重人物内心开掘的现 世 代心理现实主义发展。在作家的笔下，他们既为寻求民族振兴之路 而苦苦求索，又为挣脱传统因袭重担而苦苦挣扎，充满了历史的沉 纪 重感，他们的历史道路上被涂抹上浓重的悲凉色彩。综观这一时期 中 的创作，可以看到，“现代文学一面向着民族现实与历史土壤的深 国 层深入，一面重又获得了前一时期曾经失去（至少是部分失去）的 中 文学品格，无论文学内容，还是美学风格都呈现出了多样化趋向， 显示出特定的历史时代所特具的沉郁、凝重而博大的风采”（《现 篇 代文学三十年》，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著）。这一概括同样也 小 是中篇小说在此时的特点。虽然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文学形式是长篇 说 小说、多幕剧、长篇叙事诗和抒情诗，但中篇小说从题材到内容以 经 及审美品格也得到了发展。此处应该着重提及的是以张爱玲为代表 的一批作家，他们从个体经验出发，转向对作家（知识者）自我的 典 ☆☆☆☆☆ 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平凡性、对“软弱的人”的历史价值、对人的日常生活的重新肯定 和发现。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中曾说，她认为她的创作是从注 世 重人生斗争、飞扬的一面转向注重人生的和谐与安稳，从用“斩钉 纪 截铁”的“强烈的对照”写极端的人转而用“参差的对照”写“不 全 彻底的人物”，从追求“力的成分大于美的成分”的“悲壮”转向 球 追求苍凉的人生与审美的境界。这种从时代中心主题向日常生活和 永久的人性的转换，形成了反英雄反浪漫的倾向，与其他的文学主 文 张形成了互相对立、互相补充与互相制约的文学大环境。同时，张 学 爱玲的小说又具有相当的现代性，她对于女性的解剖和都市的表 经 现，都具有相当的现代性。既有传统语汇和传统手法，也有意识的 典 流动 。中篇 小说 《倾 城之恋 》 《金锁记 》 《沉香屑 第一炉 香》 《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作品对日后港台文学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 珍 响。张爱玲 源园 年代的小说成就，有她本人的天才成分和独特的生 藏 活积累，也是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到这一时期的一个飞跃。她使“现 代小说有了贴近新市民的文本，既是通俗的，又是先锋的，既是中 · 国的，又是现代的，是中国文化调教出来足以面对世界的。因而也 圆园 绝不是孤立的现象”（见《现代文学三十年》，第 缘员远 页 雪 。这一 世 时期同样风格的中篇小说创作还有苏青的《歧途佳人》，梅娘的 纪 “水族系列”《蚌》《蟹》等。现代派在这个时期的中篇小说中也 中 有所表现。以徐讠于的《荒谬的英法海峡》《吉布赛的诱惑》《精神 国 病患者的悲歌》为代表。作品既有浪漫理想，又有现代主义精神。 虽然这个时期的中篇小说因为文学自身的规律和社会生活的需求在 中 质量与数量上都有所发展，但从文体意义上来说，此时的中篇小说 篇 依然未能从长篇与短篇的夹击中作为一种小说文体完全独立出来， 小 文体意义上的中篇小说概念还没有得到清晰的认识。老舍的《月牙 儿》被一些人看作短篇、巴金的《寒夜》被看作长篇便是明证。 说 刊发于《人民文学》创刊号上的刘白羽的中篇小说《火光在 经 前》，是新中国的第一篇中篇小说。据张韧的查证，“当时的中华 典 文协在‘文艺工作者创作计划的调查’表格上，统计了活跃于当时 ☆☆☆☆☆ 远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文坛的三十六位作家，从开国到一九五○年末已经或将要发表的中 圆园 篇小说有十一部之多。”（见《长镜头的观照—— 中篇小说学术讨 — 世 论会上的发言》）在调查表以外出版的优秀中篇小说也不少，如马 纪 加的《开不败的鲜花》、陈登科的《活人塘》、杜鹏程的《在和平 日子里》等。由此可见，开国初期的中篇小说的发展势头是不错 全 的。它是幸运的，它又是不幸的。当代文学第一篇遭遇左倾思想批 球 判的作品，就是肖也牧的中篇小说《我们夫妇之间》，从此，中篇 文 小说一蹶不振。新中国的十七年，在五十年代中期到六十年代初， 长篇与短篇都有大幅度的发展，中篇小说则是在相对平静中走过 学 的。这一时期的中篇小说与短篇小说一样，集中于反映革命历史斗 经 争的题材上。或状写革命斗争的腥风血雨生离死别，歌颂革命先烈 典 的浩然正气，或写艰苦患难中的真挚情谊，赞美人情人性之美好。 珍 后者如路翎的《洼地上的‘战役’》、孙犁的《铁木前传》、萧平 的《三月雪》，其中《铁木前传》可以说是孙犁最好的小说，也是 藏 十七年中最为优秀的中篇小说。铁匠傅老刚和木匠黎老东抗战时期 · 情同手足，解放后由于黎老东的发家念头而致使两家决裂。孙犁在 圆园 此“悲歌友谊的失落，呼唤人性的复归”，表现了对于人的精神领 世 域的深度关怀。小说充满了诗意的温柔和宽广的人道主义关怀，这 正是孙犁一贯的艺术追求。他的作品虽然多是写战争年代的生活， 纪 但却避开了严酷的战争场景，他只是真实地、真诚地、审美地用白 中 描的手法写出环境、人物、细节，表现一个民族或一个人的精神和 国 心灵，以及他对于人性冲突和人生意义的思考。“他那种朴素的生 中 活真实和诗化的艺术美感，在十七年文学创作中从一个寂寞的位置 上 发 出 过 幽 静 、 宽 阔 、 美 丽 的 光 芒 ” （见 《二 十 世 纪 中 国 文 学 篇 史》），当我们回过头来看那段艺术精神受到糟践的年代的文学 小 时，孙犁的价值也就清晰地凸显了出来。《铁木前传》的发表，使 说 十七年的中篇小说在艺术审美品格的追求和锻造上不至于因为时代 经 的原因而缺席。但总的说来，十七年的中篇小说的发展是沉寂的， 无论是文体的实践还是审美品格的探索，它都进入了一个蛰伏期。 典 ☆☆☆☆☆ 苑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新时期”本是作为一个政治历史的概念而出现的。员怨苑远 年 员园 月中国进入了社会主义新时期。虽然政治的新时期并不一定是 世 文学的新时期，但这个概念还是很快被接受并广泛使用。社会主义 纪 新时期给劫难之后的文学开拓了广阔的道路。与每一次社会大的变 全 动时期一样，诗歌与短篇小说再次因为它们的激情和迅捷而走在了 球 前面。与此同时，中篇小说也开始复苏。据统计材料表明，从 员怨苑远 年 员园 月至 员怨苑愿 年末，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共发表了中篇小说 文 苑员 部。但此时的中篇小说，从题材到内容上都是往昔的历史。经 学 历了十年动乱的中篇小说，自然需要一个恢复期，劫难余生的作家 经 无论在写作的意识、题材的把握和开掘上都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 典 中篇小说的真正崛起是在 员怨苑怨 年。员怨苑愿 年 员圆 月，党的十一届三 中全会召开，它巩固了已经进行的思想解放运动，并进一步推动了 珍 思想解放运动的深入发展。在这个大背景下，文学不再满足于对十 藏 年“文革”的批判和揭露，而是开始对极“左”路线追根溯源，去 寻找十年大灾难的来龙去脉和历史轨迹，总结更长时期内的经验教 · 训。这样，中篇小说这种文体的优势开始显现。有论者认为，“中 圆园 篇小说起于反思文学和反思文学起于中篇小说，都不是偶然的” 世 （见《小说在此抛锚—— 对当代中篇小说所处位置的解说》李洁非 — 纪 张陵）。中篇小说在此的崛起，说明了新时期文学的一次转折， 中 即小说的旨趣已经从表现阶段性的现实上升到表现更为宽阔、更为 国 整体的历史，已经从对政治问题的解答上升到对哲学问题的思考。 换而言之，小说创作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对生活的反映而试图形成某 中 种具有思辨意义的观念成果。从整个新时期文学发展的历史可以看 篇 出，中篇小说无疑是每一个文学潮流的主力军。首先是反思文学， 小 它带着深沉的感情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当代历史做了沉重的回 顾。它显示出新时期文学的迅速进步，不再像伤痕文学那样激情有 说 余而理性不足，历史空间的开阔也使它的内容更为丰富和深厚。反 经 思文学最早的代表作是鲁彦周的《天云山传奇》、王蒙的《布礼》 典 《蝴蝶》、茹志鹃的《剪辑错了的故事》、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 ☆☆☆☆☆ 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的故事》等。在对历史进行反思的同时，作家们开始思考当前生活 圆园 中存在的问题，中篇小说《人到中年》（谌容）《人生》（路遥） 世 等，毫无疑问是这方面的主要代表。对社会问题的揭示和思考必然 纪 导致对改革的呼唤。从表现伤痕到反思伤痕，再进入到对改革的呼 唤和反映，这是一个自然的发展过程。改革文学的出现也就是必然 全 了。改革文学主要选择的小说形式依然是中篇小说，如水运宪的 球 《祸起萧墙》、张一弓的《赵镢头的遗嘱》、蒋子龙的《燕赵悲 文 歌》《赤橙黄绿青蓝紫》《开拓者》、贾平凹的《小月前本》《鸡 窝洼的人家》、张炜的《秋天的愤怒》《秋天的思索》等，从对改 学 革的热情歌颂到对改革进程中的问题的思考，改革文学随着社会的 经 发展而不断掘向历史理性的深层。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山 典 中，那十九座坟茔》、朱苏进的《射天狼》《凝眸》《第三只眼》 珍 是反思意识在新时期军事文学中的表现。前者是对军内矛盾的揭示 和反思，后者是对军人和平时期事业的理解和情感矛盾的思考。回 藏 过头来说，从伤痕到反思再到改革文学，文学更多的是表现为对政 · 治经济意识和道德的思考，文学追求的还是社会功能，它的主旨是 圆园 服务于社会变革，这也是它的历史功绩之所在。在现实主义文学空 世 前发展的时候，浪漫主义文学也以它高扬的自我和理想主义精神而 发出了自己的光芒，以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梁晓声 纪 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邓刚的《迷人的 中 海》等作品影响较大。这些作品除了浪漫主义风格之外，引人注 国 目的是他们身上显示出的不同于此前的高扬的自我和独立的个体 中 意识。 员怨愿缘 年前后，文学迎来了一个多元发展、百花齐放的文学新 篇 局面。文化意识、生命意识和现代观念是这一时期文学作品中的焦 小 点。而这些，依然是以中篇小说为主要载体进行的。首先是寻根文 说 学的出现。应该说，寻根文学是反思文学和乡土民俗文学在 愿园 年 经 代中期的合流与深化。从邓友梅的《那五》、陆文夫的《美食家》 开始，作家们已经离开当代社会政治生活的主流和中心，把审美的 典 ☆☆☆☆☆ 怨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目光投向广阔而富有文化意味的民间生活，关注于民俗风情和地域 文化。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贾平凹的“商州系列”、郑万隆和乌 世 热尔图的“异乡异闻”系列、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张承志的 纪 伊斯兰黄土文化系列、韩少功的“湘西系列”等。文化寻根一般来 全 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关注文化的历史形式，如韩少功的《爸爸 球 爸》、冯骥才的《三寸金莲》《神鞭》、莫言的《红高粱》等。这 些作品通过对某些历史文化意象的重新感知，摆脱了以往对历史的 文 简单的进步—倒退论，代之以新的二元转化和依存的批判立场。并 学 试图在写作中对现有的道德审美秩序提出质疑，批判当代社会生活 经 中存在的丑陋的文化因素。郑义的《老井》则对我们的文化构成与 典 民族生存关系进行了广泛的思考。另一类是关注文化的共时形式， 即那些表现传统文化与民族心理积淀在当代文化心理和人格构成中 珍 的作用。在这些作家笔下，传统文化经常闪现它的善和美好的一 藏 面。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阿城的《棋王》，它表现的是传统老庄哲 学、禅宗文化的一种当代人格映像。而王安忆的《小鲍庄》则表现 · 出了一种更为辩证的对待历史文化积淀的态度。寻根文学在艺术上 圆园 的变革作用是十分明显的，首先，它导致了小说由以往关注的社会 世 领域向文化领域推进，使小说从长期的社会生活的仆从成为广阔的 纪 文化与人性领域的探索者。同时它还改变了小说以往的社会政治与 中 道德原则下的一元判断，在文化视阈中实现多维的审美认知与辩证 国 的悖论的价值分析。再者，由于文化主题本身对表层社会生活的超 越，以往小说中单调的社会理性开始为丰富多彩的非理性精神世界 中 所代替，小说所表现的心灵空间由表层理性、情感，深入到了人性 篇 及生命复杂现象的深处，深入到了人的无意识潜意识的深处。这种 小 对一个问题的深度思考，绝非短篇小说的容量所能容纳的，因此这 段时间的文学潮流给当代文学、给中篇小说自身文体的发展和完善 说 提供了机遇。 经 员怨愿缘 年是一个很有分水岭意义的年份，这一年，一批陌生而 典 有冲击力的名字出现在文坛上，它标志着现代小说在中国的充分发 ☆ ☆ ☆ ☆ ☆ 员园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展。当代中国对于现代小说的探索，应该从王蒙开始。在王蒙的中 圆园 篇小说《布礼》《蝴蝶》中，他以意识流的手法打破了传统的叙事 世 观念，不是以情节而是以人物的心理活动和心理流程来结构文本。 纪 至 员怨愿缘 年，先锋小说的兴起，现代小说才从王蒙的小范围的实验 而蔚为大观。这一时期，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残雪的《山上 全 的小屋》、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叠纸鹞的三种方法》、扎西 球 达娃的《西藏：隐秘岁月》、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徐星的 文 《无主题变奏》、孙甘露的《我是少年酒坛子》《信使之函》、余 华的《现实一种》《河边的错误》等作品，都在社会上引起了爆炸 学 性的反响。先锋小说，指称的是小说中的先锋精神。所谓先锋精 经 神，意味着以前卫的姿态探索存在的种种可能性及与之相关的艺术 典 上的可能性，它以不避极端的态度对文学的共名状态形成强烈的冲 珍 击（参见陈思和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第 圆怨员 页 雪 。先锋文 学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是对启蒙与人性的怀疑，它打破了传统的文 藏 学规范，使极端个人化的写作成为可能。总的说来，这批作家们一 · 是受到了尼采的生命哲学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的影响，其次是 圆园 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美学思潮的影响，还有就是某些更具 世 当代色彩的西方文化思潮的影响，这也就使先锋文学带有明显的西 方文学影响的痕迹，马原、格非、孙甘露都承认自己受到了博尔赫 纪 斯的影响。先锋文学给当代的叙事文学带来了革命，使小说艺术由 中 原来的意识形态层面和文化文本层面向着哲学—艺术文本层面递 国 进；在小说技法上，它彻底地摆脱了传统的现实主义的惯性场，全 中 方位地吸收和借鉴了当代世界流行的各种艺术方法，诸如叙事学、 形式主义等；在小说精神上，它不但将目光投向了历史文化，而且 篇 试图以纯粹的审美和文化认知的目光，去审视历史文化、审视人 小 性。这样一次大的叙事革命，仍然以中篇小说作为了主要的载体， 说 这一方面说明了中篇小说在容量审美品格上的特性，另一方面，先 经 锋作家们的叙事革命也极大地丰富了中篇小说的审美品格，作家们 对文体形式本身的关注从形式题材到内容上都拓展了中篇小说的视 典 ☆ ☆ ☆ ☆ ☆ 员员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阈。作家们在叙事革命、语言实验与生存探索这三个层次上的探索 及对以后文学创作的影响力，是不容低估的。 世 新写实是先锋之后当代叙事文学的又一面旗帜。新写实的新， 纪 在于更新了传统的写实观念，即改变了小说创作中对现实的认识及 全 反映方式。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它以生活现象本身为写作对 球 象，作品不再去刻意追问生活的意义，而关注于人的生存处境与生 存方式以及生存中感性和生理层次上更为基本的人性内容。它洋溢 文 着一种中国文学过去少有的生存意识。王安忆的“三恋”、池莉的 学 《 烦 恼 人 生 》 、 方 方 的 《 风 景 》 、 刘 震 云 的 《 单 位 》 《一 地 鸡 经 毛》、叶兆言的《艳歌》等是这一潮流的代表，他们状写现实生活 典 中的庸常本相，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传统意义上的情节结构与典型 人物塑造，使小说的戏剧性情节转化为琐碎的生活流程，既取消了 珍 典型性格，也削弱了存在于人物背后的意识形态内容。相对于传统 藏 的现实主义，这种叙事方式在主体性方面显得比较暗淡冷漠，也就 是说新写实小说取消了作家的情感介入，以一种“零度情感”来反 · 映现实。叙述者的功能弱化，它不再是全知全能的叙述视角，叙述 圆园 者往往是比较客观的旁观者。这种叙事倾向反映了对知识分子主体 世 精神的存疑态度，作品因对平庸无奈的现实生存状态的认同而逐渐 纪 丧失了批判的能力。值得注意的是，新写实的主要文学样式，依然 中 是中篇小说。新写实文本叙事的特点，让作家们再次选择了中篇小 国 说这种小说样式。新写实小说的创作实战，又为中篇小说叙事的发 展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中 怨园 年代以后，中篇小说的发展遇到了挑战。市场经济下的商 篇 业运作使知识分子所坚持的特立独行的社会批判立场和纯文学的审 小 美理想，在越来越边缘化的文化趋势中相对处于比较艰难的境地。 经济的发展和市场的介入，给 怨园 年代的文化注入了新的文化基 说 质，同时，受众在商业社会中的作用已经远远不同于他们的前辈 经 们， 怨园 年代长篇和散文大行其市就成为了必然。这种文化环境一 典 方面限制了中篇小说作为叙事文学主力军的地位，但另一方面它又 ☆ ☆ ☆ ☆ ☆ 员圆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起到了沉淀和提纯的作用。从形式到内容到作家的创作主旨，中篇 圆园 小说都进入了一个平稳发展的阶段。新体验、新状态、新市民和新 世 女性小说就是一批作家有意识的创作实验。许谋清、毕淑敏、赵大 纪 年、何顿、朱文、韩东、毕飞宇、陈染、林白、海男、徐坤、邱华 栋等无疑是其中的代表性作家。《接近于无限透明》《我们像葵 全 花》《我爱美元》《张生的婚姻》《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交 球 叉跑动》《青衣》《像卫慧一样疯狂》《被雨淋湿的河》《永远有 文 多远》等等， 怨园 年代的中篇小说是丰富而多样的，同时它又打上 了世俗的印记。与此前相比，它的文体特性越来越被关注，它在叙 学 事、题材、内容与艺术技法、审美追求上因为市场与边缘的关系而 经 走向了多元化。怨园 年代的中篇小说进入了文体自觉的时代。 典 百年中篇小说的发展历程经历了几次平淡几次繁荣，经历了从 珍 文体样式的初生、因为社会生活的需要的自发选择和文体的自觉发 展的过程。虽然任何文学形式都无法摆脱它的历史工具的性质，但 藏 百余年的历程依然使中篇小说的审美品格和审美特性都得到了丰富 · 和发展。总的说来，中篇小说不是社会的尖兵，不会像短篇小说一 圆园 样对社会变革做出迅捷的反映。中篇小说更多的是承载着作家们对 世 社会生活、人生存在等问题的深度思考，因而思辨色彩可以说是中 篇小说的一个特点。独立性、相对性和晚生性是中篇小说与生俱来 纪 的三个特点，因此，它是不是以简约、敏捷的形式，以较为宏大的 中 结构内容，以独立的思辨性反映读者的心声和时代的变革，是决定 国 中篇小说兴衰命运的关键，同时，小说艺术的探索、小说视阈的拓 中 展、文体形式的自觉，也是中篇小说能否发展的重要原因。文学 发展的历史告诉我们，当某种文学样式进入了对自身形式的思 篇 考，也就宣告了这一文学形式的成熟。经过新时期文学二十余年的 小 发展，中篇小说已经表现出的对于形式的自觉，一方面证明了中篇 说 小说创作的走向成熟，同时也是当代文学审美意识发展深化的重要 经 标志。 当代文学曾对中篇小说有过两次界定，但都是从字数上来划分 典 ☆ ☆ ☆ ☆ ☆ 员猿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的。建国初期的标准是 圆 万字以上 员园 万字以下，怨园 年代中后期的 一次划分是 圆郾 缘 万字以上 愿 万字以下，这种从字数上的划分多少有 世 些牵强。对于中篇小说的界定，字数固然是一个标准，但同时也应 纪 该考虑它的内容、它的情节、它的人物塑造、它的艺术含量等等。 全 收在本书中的中篇小说，正是参照了上述几个方面选出来的。而鲁 球 迅的《阿 匝 正传》，虽然仅 圆 万多字，但它的容量、它的人物和它 的艺术含量已完全是一部中篇小说，故而选入此集。 文 学 经 典 珍 藏 · 圆园 世 纪 中 国 中 篇 小 说 经 典 ☆ ☆ ☆ ☆ ☆ 员源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圆园 世 阿 匝 正传 纪 全 球 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学 经 鲁 迅 （ 员愿愿员 — 员怨猿远） ， 中 国 现 典 代伟大的文学家、翻译家和新文学 运动的奠基人。原姓周，幼名樟 珍 寿，后改名树人，字豫才，浙江绍 藏 兴 人 。 员怨园圆 年 去 日 本 留 学 ， 原 学 · 医，后从事文艺等工作，这个时期 发表的 《文化偏至论》集中表达了 圆园 他的个性主义的主张，随后发表的《摩罗诗力说》则集中反映了他 世 的浪漫主义的文艺主张，个性主义和进化论是他前期思想中很重要 纪 的部分。 员怨园怨 年回国。辛亥革命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 中 府教育部部员、佥事等职，兼在北京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等校 国 授课。员怨员愿 年 缘 月，首次用“鲁迅”为笔名，发表中国现代文学 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对人吃人的制度进行猛烈的揭 中 露和抨击，奠定了新文学运动的基石。五四运动前后，参加《新青 篇 年》杂志的工作，站在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的最前列，成为五 小 四 新 文 化运 动 的 伟 大 旗 手 。 员怨员愿—员怨圆远 年 间 ， 陆 续 创 作出 版 了 说 《呐喊》《坟》《热风》《彷徨》《野草》《朝花夕拾》《华盖 集》《华盖集续编》等专集，表现出爱国主义和彻底的民主主义的 经 思想特色。其中，员怨圆员 年 员圆 月发表的中篇小说《阿 匝 正传》，是 典 ☆☆☆☆☆ 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杰出的作品之一。员怨猿园 年起，鲁迅先后参加中 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和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等进步 世 组织，积极参加革命文艺运动。从 员怨猿园 年开始，创作了 《而已 纪 集》《三闲集》《二心集》《南腔北调集》《伪自由书》《准风月 全 谈》《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 愿 本杂文集，并完成了根据故事 球 和传说创作的《故事新编》。鲁迅的一生，对中国的文化事业作出 了巨大的贡献。他领导和支持了“未名社”、“朝花社”等进步的 文 文学团体；主编了《国民新报副刊》《莽原》《奔流》《萌芽》 学 《译文》等文艺期刊；他热忱关怀、积极培养青年作者；大力翻译 经 外国进步的文学作品和介绍国内外著名的绘画、木刻；搜集、研 典 究、整理了大量古典文学，批判地继承了祖国古代文化遗产，编著 《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唐宋传奇集》《小说旧闻 珍 钞》等等。 员怨猿远 年 员园 月 员怨 日病逝于上海。毛泽东在《新民主主 藏 义论》中写道：“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 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方向，就 · 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圆园 世 纪 第一章 序 中 我要给阿 匝 做正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但一面要做，一面又 国 往回想，这足见我不是一个“立言”的人，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 传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 ──究竟谁靠谁传，渐渐的 中 不甚了然起来，而终于归结到传阿 匝，仿佛思想里有鬼似的。 篇 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 小 第一是文章的名目。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原是应该注 意的。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 说 小传……，而可惜都不合。“列传”么，这一篇并非和许多阔人排 经 在“正史”里；“自传”么，我又并非就是阿 匝。说是“外传”， 典 “内传”在哪里呢？倘用“内传”，阿 匝 又决不是神仙。“别传” ☆☆☆☆☆ 圆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呢，阿 匝 实在未曾有大总统上谕宣付国史馆立“本传”──虽说英 圆园 国正史上并无“博徒列传”，而文豪迭更司也做过《博徒别传》这 世 一部书，但文豪则可，在我辈却不可的。其次是“家传”，则我既 纪 不知与阿 匝 是否同宗，也未曾受他子孙的拜托；或“小传”，则阿 匝 又更无别的“大传”了。总而言之，这一篇也便是“本传”，但 全 从我的文章着想，因为文体卑下，是“引车卖浆者流”所用的话， 球 所以不敢僭称，便从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说家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 文 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两个字来，作为名目，即使与古 人所撰《书法正传》的“正传”字面上很相混，也顾不得了。 学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 经 而我并不知道阿 匝 姓什么。有一回，他似乎是姓赵，但第二日便模 典 糊了。那是赵太爷的儿子进了秀才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 珍 来，阿 匝 正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采，因 为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其 藏 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二天，地保便叫阿 · 匝 到赵太爷家里去；太爷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圆园 “阿 匝，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世 阿 匝 不开口。 赵太爷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 纪 你这样的本家？你姓赵么？” 中 阿 匝 不开口，想往后退了；赵太爷跳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国 “你怎么会姓赵！ ──你那里配姓赵！” 中 阿 匝 并没有抗辩他确凿姓赵，只用手摸着左颊，和地保退出去 了；外面又被地保训斥了一番，谢了地保二百文酒钱。知道的人都 篇 说阿 匝 太荒唐，自己去招打；他大约未必姓赵，即使真姓赵，有赵 小 太爷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说的。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起他的氏族 说 来，所以我终于不知道阿 匝 究竟什么姓。 经 第三，我又不知道阿 匝 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他活着的时候，人 都叫他阿 匝怎藻蚤，死了以后，便没有一个人再叫阿 匝怎藻蚤 了，那里还 典 ☆☆☆☆☆ 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会有“著之竹帛”的事。若论“著之竹帛”，这篇文章要算第一 次，所以先遇着了这第一个难关。我曾经仔细想：阿 匝怎藻蚤，阿桂还 世 是阿贵呢？倘使他号叫月亭，或者在八月间做过生日，那一定是阿 纪 桂了。而他既没有号 ──也许有号，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又未 全 尝散过生日征文的帖子：写作阿桂，是武断的。又倘若他有一位老 球 兄或令弟叫阿富，那一定是阿贵了；而他又只是一个人：写作阿 贵。也没有佐证的。其余音 匝怎藻蚤 的偏僻字样，更加凑不上了。先 文 前，我也曾问过赵太爷的儿子茂才先生，谁料博雅如此公，竟也茫 学 然，但据结论说，是因为陈独秀办了《新青年》提倡洋字，所以国 经 粹沦亡，无可查考了。我的最后的手段，只有托一个同乡去查阿 匝 典 犯事的案卷，八个月之后才有回信，说案卷里并无与阿 匝怎藻蚤 的声 音相近的人。我虽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没有查，然而也再没有别 珍 的方法了。生怕注音字母还未通行，只好用了“洋字”，照英国流 藏 行的拼法写他为阿 匝怎藻蚤，略作阿 匝。这近于盲从《新青年》，自己 也很抱歉，但茂才公尚且不知，我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 第四，是阿 匝 的籍贯了。倘他姓赵，则据现在好称郡望的老 圆园 例，可以照《郡名百家姓》上的注解，说是“陇西天水人也”，但 世 可惜这姓是不甚可靠的，因此籍贯也就有些决不定。他虽然多住未 纪 庄，然而也常常宿在别处，不能说是未庄人，即使说是“未庄人 中 也”，也仍然有乖史法的。 国 我所聊以自慰的，是还有一个 阿” “ 字非常正确，绝无附会假借的 缺点，颇可以就正于通人。 至于其余，却都非浅学所能穿凿，只希望有 中 “历史癖与考据癖 ”的胡适之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 篇 新端绪来，但是我这 阿 匝 正传 》 《 到那时却又怕早经消灭了。 小 以上可以算是序。 说 第二章 优胜记略 经 阿 匝 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渺茫。 典 因为未庄的人们之于阿 匝，只要他帮忙，只拿他玩笑，从来没有留 ☆☆☆☆☆ 源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心他的“行状”的。而阿 匝 自己也不说，独有和别人口角的时候， 圆园 间或瞪着眼睛道： 世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 纪 阿 匝 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 人家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 全 时，他也或住在临时主人的家里，但一完就走了。所以，人们忙碌 球 的时候，也还记起阿 匝 来，然而记起的是做工，并不是“行状”； 文 一闲空，连阿 匝 都早忘却，更不必说“行状”了。只是有一回，有 一个老头子颂扬说：“阿 匝 真能做！”这时阿 匝 赤着膊，懒洋洋 学 的瘦伶仃的正在他面前，别人也摸不着这话是真心还是讥笑，然而 经 阿 匝 很喜欢。 典 阿 匝 又很自尊，所有未庄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甚而至于 珍 对于两位“文童”也有以为不值一笑的神情。夫文童者，将来恐怕 要变秀才者也；赵太爷，钱太爷大受居民的尊敬，除有钱之外，就 藏 因为都是文童的爹爹，而阿 匝 在精神上独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 · 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加以进了几回城，阿 匝 自然更自负，然而他 圆园 又很鄙薄城里人，譬如用三尺长三寸宽的木板做成的凳子，未庄叫 世 “长凳”，他也叫“长凳”，城里人却叫“条凳”，他想：这是错 的，可笑！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城里却加上切 纪 细的葱丝，他想：这也是错的，可笑！然而未庄人真是不见世面的 中 可笑的乡下人呵，他们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 国 阿 匝“先前阔”，见识高，而且“真能做”，本来几乎是一个 中 “完人”了，但可惜他体质上还有一些缺点。最恼人的是他头皮 上，颇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这虽然也在他身上，而看阿 篇 匝 的意思，倒也似乎以为不足贵的，因为他讳说“癞”以及一切近 小 于“赖”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也讳，“亮”也讳，再后 说 来，连“灯”“烛”都讳了。一犯讳，不问有心与无心，阿 匝 便全 经 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他便 打；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总还是阿 匝 吃亏的时候多。于是他渐渐 典 ☆☆☆☆☆ 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的变换了方针，大抵改为怒目而视了。 谁知道阿 匝 采用怒目主义之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欢玩笑 世 他。一见面，他们便假作吃惊的说： 纪 “哙，亮起来了。” 全 阿 匝 照例的发了怒，他怒目而视了。 球 “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他们并不怕。 阿 匝 没有法，只得另外想出报复的话来： 文 “你还不配……”这时候，又仿佛在他头上的是一种高尚的光 学 荣的癞头疮，并非平常的癞头疮了；但上文说过，阿 匝 是有见识 经 的，他立刻知道和“犯忌”有点抵触，便不再往底下说。 典 闲人还不完，只撩他，于是终而至于打。阿 匝 在形式上打败 了，被人揪住黄辫子，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 珍 的得胜的走了，阿 匝 站了一刻，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 藏 在的世界真不像样……”于是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 阿 匝 想在心里的，后来每每说出口来，所以凡有和阿 匝 玩笑 · 的人们，几乎全知道他有这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法，此后每逢揪住他 圆园 黄辫子的时候，人就先一着对他说： 世 “阿 匝，这不是儿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说：人打畜生！ ” 纪 阿 匝 两只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辫根，歪着头，说道： 中 “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 — 还不放么？” —— 国 但虽然是虫豸，闲人也并不放，仍旧在就近什么地方给他碰 了五六个响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以为阿 匝 这回可 中 遭了瘟。然而不到十秒钟，阿 匝 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觉 篇 得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余 小 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你算是什么东 西”呢！？ 说 阿 匝 以如是等等妙法克服怨敌之后，便愉快的跑到酒店里喝几 经 碗酒，又和别人调笑一通，口角一通，又得了胜，愉快的回到土谷 典 祠，放倒头睡着了。假使有钱，他便去押牌宝，一堆人蹲在地面 ☆☆☆☆☆ 远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上，阿 匝 即汗流满面的夹在这中间，声音他最响： 圆园 “青龙四百！” 世 “咳  开  啦！”桩家揭开盒子盖，也是汗流满面的唱。 纪 “天门啦  角回啦  ！人和穿堂空在那里啦  ！阿 匝 的铜钱 拿过来选  ” 全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 球 阿 匝 的钱便在这样的歌吟之下，渐渐的输入别个汗流满面的人 文 物的腰间。他终于只好挤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替别人着急，一直 到散场，然后恋恋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工作。 学 但真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罢，阿 匝 不幸而赢了一回，他 经 倒几乎失败了。 典 这是未庄赛神的晚上。这晚上照例有一台戏，戏台左近，也照 珍 例有许多的赌摊。做戏的锣鼓，在阿 匝 耳朵里仿佛在十里之外；他 只听得桩家的歌唱了。他赢而又赢，铜钱变成角洋，角洋变成大 藏 洋，大洋又成了叠。他兴高采烈得非常： · “天门两块！” 圆园 他不知道谁和谁为什么打起架来了。骂声打声脚步声，昏头昏 世 脑的一大阵，他才爬起来，赌摊不见了，人们也不见了，身上有几 处很似乎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几拳几脚似的，几个人诧异的对他 纪 看。他如有所失的走进土谷祠，定一定神，知道他的一堆洋钱不见 中 了。赶赛会的赌摊多不是本村人，还到那里去寻根柢呢？ 国 很白很亮的一堆洋钱！而且是他的 ──现在不见了！说是算被 中 儿子拿去了罢，总还是忽忽不乐；说自己是虫豸罢，也还是忽忽不 乐：他这回才有些感到失败的苦痛了。 篇 但他立刻转败为胜了。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脸上连打了 小 两个嘴巴，热剌剌的有些痛；打完之后，便心平气和起来，似乎打 说 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自己，不久也就仿佛是自己打了别个一 经 般，──虽然还有些热剌剌，──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躺下了。 他睡着了。 典 ☆☆☆☆☆ 苑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第三章 续优胜记略 世 然而阿 匝 虽然常优胜，却直待蒙赵太爷打他嘴巴之后，这才出 纪 了名。 全 他付过地保二百文酒钱，忿忿的躺下了，后来想：“现在的世 球 界太不成话，儿子打老子……”于是忽而想到赵太爷的威风，而现 在是他的儿子了，便自己也渐渐的得意起来，爬起身，唱着《小孤 文 孀上坟》到酒店去。这时候，他又觉得赵太爷高人一等了。 学 说也奇怪，从此之后，果然大家也仿佛格外尊敬他。这在阿 经 匝，或者以为因为他是赵太爷的父亲，而其实也不然。未庄通例， 典 倘如阿七打阿八，或者李四打张三，向来本不算一件事，必须与一 位名人如赵太爷者相关，这才载上他们的口碑。一上口碑，则打的 珍 既有名，被打的也就托庇有了名。至于错在阿 匝，那自然是不必 藏 说。所以者何？就因为赵太爷是不会错的。但他既然错，为什么大 家又仿佛格外尊敬他呢？这可难解，穿凿起来说，或者因为阿 匝 说 · 是赵太爷的本家，虽然挨了打，大家也还怕有些真，总不如尊敬一 圆园 些稳当。否则，也如孔庙里的太牢一般，虽然与猪羊一样，同是畜 世 生，但既经圣人下箸，先儒们便不敢妄动了。 纪 阿 匝 此后倒得意了许多年。 中 有一年的春天，他醉醺醺的在街上走，在墙根的日光下，看见 国 王胡在那里赤着膊捉虱子，他忽然觉得身上也痒起来了。这王胡， 又癞又胡，别人都叫他王癞胡，阿 匝 却删去了一个癞字，然而非常 中 渺视他。阿 匝 的意思，以为癞是不足为奇的，只有这一部络腮胡 篇 子，实在太新奇，令人看不上眼。他于是并排坐下去了。倘是别的 小 闲人们，阿 匝 本不敢大意坐下去。但这王胡旁边，他有什么怕呢？ 老实说：他肯坐下去，简直还是抬举他。 说 阿 匝 也脱下破夹袄来，翻检了一回，不知道因为新洗呢还是因 经 为粗心，许多工夫，只捉到三四个。他看那王胡，却是一个又一 典 个，两个又三个，只放在嘴里毕毕剥剥的响。 ☆☆☆☆☆ 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阿 匝 最初是失望，后来却不平了：看不上眼的王胡尚且那么 圆园 多，自己倒反这样少，这是怎样的大失体统的事呵！他很想寻一两 世 个大的，然而竟没有，好容易才捉到一个中的，恨恨的塞在厚嘴唇 纪 里，狠命一咬，劈的一声，又不及王胡响。 他癞疮疤块块通红了，将衣服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说： 全 “这毛虫！” 球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蔑的抬起眼来说。 文 阿 匝 近来虽然比较的受人尊敬，自己也更高傲些，但和那些打 惯的闲人们见面还胆怯，独有这回却非常武勇了。这样满脸胡子的 学 东西，也敢出言无状么？ 经 “谁认便骂谁！”他站起来，两手叉在腰间说。 典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也站起来，披上衣服说。 珍 阿 匝 以为他要逃了，抢进去就是一拳。这拳头还未达到身上， 已经被他抓住了，只一拉，阿 匝 跄跄踉踉的跌进去，立刻又被王胡 藏 扭住了辫子，要拉到墙上照例去碰头。 · “‘君子动口不动手’！”阿 匝 歪着头说。 圆园 王胡似乎不是君子，并不理会，一连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 世 一推，至于阿 匝 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在阿 匝 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一件的屈辱，因为王胡 纪 以络腮胡子的缺点，向来只被他奚落，从没有奚落他，更不必说动 中 手了。而他现在竟动手，很意外，难道真如市上所说，皇帝已经停 国 了考，不要秀才和举人了，因此赵家减了威风。因此他们也便小觑 中 了他么？ 阿 匝 无可适从的站着。 篇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对头又到了。这也是阿 匝 最厌恶的 小 一个人，就是钱太爷的大儿子。他先前跑上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 说 怎么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之后他回到家里来，腿也直了，辫子也 经 不见了，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他的老婆跳了三回井。后来，他 的母亲到处说，“这辫子是被坏人灌醉了酒剪去的。本来可以做大 典 ☆☆☆☆☆ 怨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官，现在只好等留长再说了。”然而阿 匝 不肯信，偏称他“假洋鬼 子”，也叫作 里通外国的人 ” 一见他， “ ， 一定在肚子里暗暗的咒骂。 世 阿 匝 尤其“深恶而痛绝之”的，是他的一条假辫子。辫子而至 纪 于假，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 全 女人。 球 这“假洋鬼子”近来了。 “秃儿。驴……”阿 匝 历来本只在肚子里骂，没有出过声，这 文 回因为正气忿，因为要报仇，便不由的轻轻的说出来了。 学 不料这秃儿却拿着一支黄漆的棍子——就是阿 匝 所谓哭丧棒—— — — 经 大踏步走了过来。阿 匝 在这刹那，便知道大约要打了，赶紧抽紧 典 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果然，拍的一声，似乎确凿打在自己头 上了。 珍 “我说他！”阿 匝 指着近旁的一个孩子，分辩说。 藏 拍！拍拍！ 在阿 匝 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二件的屈辱。幸而拍拍 · 的响了之后，于他倒似乎完结了一件事，反而觉得轻松些，而且 圆园 “忘却”这一件祖传的宝贝也发生了效力，他慢慢的走，将到酒店 世 门口，早已有些高兴了。 纪 但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 匝 便在平时，看见伊也 中 一定要唾骂，而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于是发生了回忆，又发生了 国 敌忾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 ” 原来就因为见了你！ 他想。 中 他迎上去，大声的吐一口唾沫： 篇 “咳，呸！” 小 小尼姑全不睬，低了头只是走。阿 匝 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 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说： 说 “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 经 “你怎么动手动脚……”尼姑满脸通红的说，一面赶快走。 典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 匝 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 ☆ ☆ ☆ ☆ ☆ 员园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高采烈起来： 圆园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扭住伊的面颊。 世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 匝 更得意，而且为满足那些赏鉴家起 纪 见，再用力的一拧，才放手。 他这一战，早忘却了王胡，也忘却了假洋鬼子，似乎对于今天 全 的一切“晦气”都报了仇，而且奇怪，又仿佛全身比拍拍的响了之 球 后更轻松，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文 “这断子绝孙的阿 匝！”远远地听得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 “哈哈哈！”阿 匝 十分得意的笑。 学 “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 经 第四章 恋爱的悲剧 典 珍 有人说：有些胜利者，愿意敌手如虎，如鹰，他才感得胜利的 欢喜；假使如羊，如小鸡，他便反觉得胜利的无聊。又有些胜利 藏 者，当克服一切之后，看见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臣诚惶诚恐死 · 罪死罪”，他于是没有了敌人，没有了对手，没有了朋友，只有自 圆园 己在上，一个，孤另另，凄凉，寂寞，便反而感到了胜利的悲哀。 世 然而我们的阿 匝 却没有这样乏，他是永远得意的：这或者也是中国 精神文明冠于全球的一个证据了。 纪 看哪，他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中 然而这一次的胜利，却又使他有些异样。他飘飘然的飞了大半 国 天，飘进土谷祠，照例应该躺下便打鼾。谁知道这一晚，他很不容 中 易合眼，他觉得自己的大拇指和第二指有点古怪：仿佛比平常滑腻 些。不知道是小尼姑的脸上有一点滑腻的东西粘在他指上，还是他 篇 的指头在小尼姑脸上磨得滑腻了？…… 小 “断子绝孙的阿 匝！” 说 阿 匝 的耳朵里又听到这句话。他想：不错，应该有一个女人， 经 断子绝孙便没有人供一碗饭，……应该有一个女人。夫“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而“若敖之鬼馁而”，也是一件人生的大哀，所以他 典 ☆ ☆ ☆ ☆ ☆ 员员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那思想，其实是样样合于圣经贤传的，只可惜后来有些“不能收其 放心”了。 世 “女人，女人！……”他想。 纪 “……和尚动得……女人，女人！……女人！”他又想。 全 我们不能知道这晚上阿 匝 在什么时候才打鼾。但大约他从此总 球 觉得指头有些滑腻，所以他从此总有些飘飘然；“女……”他想。 即此一端，我们便可以知道女人是害人的东西。 文 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 学 了。商是妲己闹亡的；周是褒姒弄坏的；秦……虽然史无明文， 经 我们也假定他因为女人，大约未必十分错；而董卓可是的确给貂 典 蝉害死了。 阿 匝 本来也是正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曾蒙什么明师指授过， 珍 但他对于“男女之大防”却历来非常严；也很有排斥异端—— 如 — 藏 小尼姑及假洋鬼子之类——的正气。他的学说是：凡尼姑，一定 — 与和尚私通；一个女人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诱野男人；一男一女 · 在那里讲话，一定要有勾当了。为惩治他们起见，所以他往往怒目 圆园 而视，或者大声说几句“诛心”话，或者在冷僻处，便从后面掷一 世 块小石头。 纪 谁知道他将到“而立”之年，竟被小尼姑害得飘飘然了。这飘 中 飘然的精神，在礼教上是不应该有的，——所以女人真可恶，假使 — 国 小尼姑的脸上不滑腻，阿 匝 便不至于被蛊，又假使小尼姑的脸上盖 一层布，阿 匝 便也不至于被蛊了，——他五六年前，曾在戏台下的 — 中 人丛中拧过一个女人的大腿，但因为隔一层裤，所以此后并不飘飘 篇 然，──而小尼姑并不然，这也足见异端之可恶。 小 “女……”阿 匝 想。 他对于以为“一定想引诱野男人”的女人，时常留心看，然而 说 伊并不对他笑。他对于和他讲话的女人，也时常留心听，然而伊又 经 并不提起关于什么勾当的话来，哦，这也是女人可恶之一节：伊们 典 全都要装“假正经”的。 ☆ ☆ ☆ ☆ ☆ 员圆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这一天，阿 匝 在赵太爷家里舂了一天米，吃过晚饭，便坐在厨 圆园 房里吸旱烟。倘在别家，吃过晚饭本可以回去的了，但赵府上晚饭 世 早，虽说定例不准掌灯，一吃完便睡觉，然而偶然也有一些例外： 纪 其一，是赵大爷未进秀才的时候，准其点灯读文章；其二，便是阿 匝 来做短工的时候，准其点灯舂米。因为这一条例外，所以阿 匝 在 全 动手舂米之前，还坐在厨房里吸旱烟。 球 吴妈，是赵太爷家里惟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 文 坐下了，而且和阿 匝 谈闲天： “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学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 匝 想。 经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典 “女人……”阿 匝 想。 珍 阿 匝 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藏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 ” 匝 忽然抢上去， 阿 对伊跪下了。 · 一刹时中很寂然。 圆园 “阿呀！”吴妈楞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 世 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阿 匝 对了墙壁跪着也发楞，于是两手扶着空板凳，慢慢的站起 纪 来，仿佛觉得有些糟。他这时确也有些忐忑了，慌张的将烟管插在 中 裤带上，就想去舂米。蓬的一声，头上着了很粗的一下，他急忙回 国 转身去，那秀才便拿了一支大竹杠站在他面前。 中 “你反了，……你这……” 大竹杠又向他劈下来了。阿 匝 两手去抱头，拍的正打在指节 篇 上，这可很有一些痛。他冲出厨房门，仿佛背上又着了一下似的。 小 “忘八蛋选 ”秀才在后面用了官话这样骂。 说 阿 匝 奔入舂米场，一个人站着，还觉得指头痛，还记得“忘八 经 蛋”，因为这话是未庄的乡下人从来不用，专是见过官府的阔人用 的，所以格外怕，而印象也格外深。但这时，他那“女……”的思 典 ☆ ☆ ☆ ☆ ☆ 员猿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想却也没有了。而且打骂之后，似乎一件事也已经收束，倒反觉得 一无挂碍似的，便动手去舂米。舂了一会，他热起来了，又歇了手 世 脱衣服。 纪 脱下衣服的时候，他听得外面很热闹，阿 匝 生平本来最爱看热 全 闹，便即寻声走出去了。寻声渐渐的寻到赵太爷的内院里，虽然在 球 昏黄中，却辨得出许多人，赵府一家连两日不吃饭的太太也在内， 还有间壁的邹七嫂，真正本家的赵白眼，赵司晨。 文 少奶奶正拖着吴妈走出下房来，一面说： 学 “你到外面来，……不要躲在自己房里想……” 经 “谁不知道你正经，……短见是万万寻不得的。”邹七嫂也从 典 旁说。 吴妈只是哭，夹些话，却不甚听得分明。 珍 阿 匝 想：“哼，有趣，这小孤孀不知道闹着什么玩意儿了？” 藏 他想打听，走近赵司晨的身边。这时他猛然间看见赵大爷向他奔 来，而且手里捏着一支大竹杠。他看见这一支大竹杠，便猛然间悟 · 到自己曾经被打，和这一场热闹似乎有点相关。他翻身便走，想逃 圆园 回舂米场，不图这支竹杠阻了他的去路，于是他又翻身便走，自然 世 而然的走出后门，不多工夫，已在土谷祠内了。 纪 阿 匝 坐了一会，皮肤有些起粟，他觉得冷了，因为虽在春季， 中 而夜间颇有余寒，尚不宜于赤膊，他也记得布衫留在赵家，但倘若 国 去取，又深怕秀才的竹杠。然而地保进来了。 “阿 匝，你的妈妈的！你连赵家的用人都调戏起来，简直是造 中 反。害得我晚上没有觉睡，你的妈妈的！……” 篇 如是云云的教训了一通，阿 匝 自然没有话。临末，因为在晚 小 上，应该送地保加倍酒钱四百文，阿 匝 正没有现钱，便用一顶毡帽 做抵押，并且订定了五条件： 说 一 明天用红烛—— 要一斤重的—— 一对，香一封，到赵府上 — — 经 去赔罪。 典 二 赵府上请道士祓除缢鬼，费用由阿 匝 负担。 ☆ ☆ ☆ ☆ ☆ 员源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三 阿 匝 从此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 圆园 四 吴妈此后倘有不测，惟阿 匝 是问。 世 五 阿 匝 不准再去索取工钱和布衫。 纪 阿 匝 自然都答应了，可惜没有钱。幸而已经春天，棉被可以无 用，便质了二千大钱，履行条约。赤膊磕头之后，居然还剩几文， 全 他也不再赎毡帽，统统喝了酒了。但赵家也并不烧香点烛，因为太 球 太拜佛的时候可以用，留着了。那破布衫是大半做了少奶奶八月间 文 生下来的孩子的衬尿布，那小半破烂的便都做了吴妈的鞋底。 学 第五章 生计问题 经 阿 匝 礼毕之后，仍旧回到土谷祠，太阳下去了，渐渐觉得世上 典 有些古怪。他仔细一想，终于省悟过来：其原因盖在自己的赤膊。 珍 他记得破夹袄还在，便披在身上，躺倒了，待张开眼睛，原来太阳 又已经照在西墙上头了。他坐起身，一面说道，“妈妈的……” 藏 他起来之后，也仍旧在街上逛，虽然不比赤膊之有切肤之痛， · 却又渐渐的觉得世上有些古怪了。仿佛从这一天起，未庄的女人们 圆园 忽然都怕了羞，伊们一见阿 匝 走来，便个个躲进门里去。甚而至于 世 将近五十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钻，而且将十一岁的女儿都叫 进去了。阿 匝 很以为奇，而且想：“这些东西忽然都学起小姐模样 纪 来了。这娼妇们……” 中 但他更觉得世上有些古怪，却是许多日以后的事。其一，酒店 国 不肯赊欠了；其二，管土谷祠的老头子说些废话，似乎叫他走；其 中 三，他虽然记不清多少日，但确乎有许多日，没有一个人来叫他做 短工。酒店不赊，熬着也罢了；老头子催他走，噜苏一通也就算 篇 了；只是没有人来叫他做短工，却使阿 匝 肚子饿：这委实是一件非 小 常“妈妈的”的事情。 说 阿 匝 忍不下去了，他只好到老主顾的家里去探问，——但独不 — 经 许踏进赵府的门槛，——然而情形也异样：一定走出一个男人来， — 现了十分烦厌的相貌，像回复乞丐一般的摇手道： 典 ☆ ☆ ☆ ☆ ☆ 员缘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没有没有！你出去！” 阿 匝 愈觉得稀奇了。他想，这些人家向来少不了要帮忙，不至 世 于现在忽然都无事，这总该有些蹊跷在里面了。他留心打听，才知 纪 道他们有事都去叫小 阅燥灶。这小 阅，是一个穷小子，又瘦又乏，在 全 阿 匝 的眼睛里，位置是在王胡之下的，谁料这小子竟谋了他的饭碗 球 去。所以阿 匝 这一气，更与平常不同，当气愤愤的走着的时候，忽 然将手一扬，唱道： 文 “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学 几天之后，他竟在钱府的照壁前遇见了小 阅。“仇人相见分外 经 眼明”，阿 匝 便迎上去，小 阅 也站住了。 典 “畜生！”阿 匝 怒目而视的说，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我是虫豸，好么？……”小 阅 说。 珍 这谦逊反使阿 匝 更加愤怒起来，但他手里没有钢鞭，于是只得 藏 扑上去，伸手去拔小 阅 的辫子。小 阅 一手护住了自己的辫根，一 手也来拔阿 匝 的辫子，阿 匝 便也将空着的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辫 · 根。从先前的阿 匝 看来，小 阅 本来是不足齿数的，但他近来挨了 圆园 饿，又瘦又乏已经不下于小 阅，所以便成了势均力敌的现象，四只 世 手拔着两颗头，都弯了腰，在钱家粉墙上映出一个蓝色的虹形，至 纪 于半点钟之久了。 中 “好了，好了！”看的人们说，大约是解劝的。 国 “好，好！”看的人们说，不知道是解劝，是颂扬，还是煽动。 然而他们都不听。阿 匝 进三步，小 阅 便退三步，都站着；小 阅 中 进三步，阿 匝 便退三步，又都站着。大约半点钟，──未庄少有自 篇 鸣钟，所以很难说，或者二十分，─ ─他们的头发里便都冒烟，额 小 上便都流汗，阿 匝 的手放松了，在同一瞬间，小 阅 的手也正放松 了，同时直起，同时退开，都挤出人丛去。 说 “记着罢，妈妈的……”阿 匝 回过头去说。 经 “妈妈的，记着罢……”小 阅 也回过头来说。 典 这一场“龙虎斗”似乎并无胜败，也不知道看的人可满足，都 ☆ ☆ ☆ ☆ ☆ 员远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没有发什么议论，而阿 匝 却仍然没有人来叫他做短工。 圆园 有一日很温和，微风拂拂的颇有些夏意了，阿 匝 却觉得寒冷起 世 来，但这还可担当，第一倒是肚子饿。棉被，毡帽，布衫，早已没 纪 有了，其次就卖了棉袄；现在有裤子，却万不可脱的；有破夹袄， 又除了送人做鞋底之外，决定卖不出钱。他早想在路上拾得一注 全 钱，但至今还没有见；他想在自己的破屋里忽然寻到一注钱，慌张 球 的四顾，但屋内是空虚而且了然。于是他决计出门求食去了。 文 他在路上走着要“求食”，看见熟识的酒店，看见熟识的馒 头，但他都走过了，不但没有暂停，而且并不想要。他所求的不是 学 这类东西了；他求的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不知道。 经 未庄本不是大村镇，不多时便走尽了。村外多是水田，满眼是 典 新秧的嫩绿，夹着几个圆形的活动的黑点，便是耕田的农夫。阿 匝 珍 并不赏鉴这田家乐，却只是走，因为他直觉的知道这与他的“求 食”之道是很辽远的。但他终于走到静修庵的墙外了。 藏 庵周围也是水田，粉墙突出在新绿里，后面的低土墙里是菜 · 园。阿 匝 迟疑了一会，四面一看，并没有人。他便爬上这矮墙去， 圆园 扯着何首乌藤，但泥土仍然簌簌的掉，阿 匝 的脚也索索的抖；终于 世 攀着桑树枝，跳到里面了。里面真是郁郁葱葱，但似乎并没有黄酒 馒头，以及此外可吃的之类。靠西墙是竹丛，下面许多笋，只可惜 纪 都是并未煮熟的，还有油菜早经结子，芥菜已将开花，小白菜也很 中 老了。 国 阿 匝 仿佛文童落第似的觉得很冤屈，他慢慢走近园门去，忽而 中 非常惊喜了，这分明是一畦老萝卜。他于是蹲下便拔，而门口突然 伸出一个很圆的头来，又即缩回去了，这分明是小尼姑。小尼姑之 篇 流是阿 匝 本来视若草芥的，但世事须“退一步想”，所以他便赶紧 小 拔起四个萝卜，拧下青叶，兜在大襟里。然而老尼姑已经出来了。 说 “阿弥陀佛，阿 匝，你怎么跳进园里来偷萝卜！……阿呀，罪 经 过呵，阿唷，阿弥陀佛选 ……” “我什么时候跳进你的园里来偷萝卜？”阿 匝 且看且走的说。 典 ☆ ☆ ☆ ☆ ☆ 员苑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现在……这不是？”老尼姑指着他的衣兜。 “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应你么？你……” 世 阿 匝 没有说完话，拔步便跑；追来的是一匹很肥大的黑狗。这 纪 本来在前门的，不知怎的到后园来了。黑狗哼而且追，已经要咬着 全 阿 匝 的腿，幸而从衣兜里落下一个萝卜来，那狗给一吓，略略一 球 停，阿 匝 已经爬上桑树，跨到土墙，连人和萝卜都滚出墙外面了。 只剩着黑狗还在对着桑树嗥，老尼姑念着佛。 文 阿 匝 怕尼姑又放出黑狗来，拾起萝卜便走，沿路又检了几块小 学 石头，但黑狗却并不再出现。阿 匝 于是抛了石块，一面走一面吃， 经 而且想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寻，不如进城去…… 典 待三个萝卜吃完时，他已经打定了进城的主意了。 珍 第六章 从中兴到末路 藏 在末庄再看见阿 匝 出现的时候，是刚过了这年的中秋。人们都 惊异，说是阿 匝 回来了，于是又回上去想道，他先前那里去了呢？ · 阿 匝 前几回的上城，大抵早就兴高采烈的对人说，但这一次却并 圆园 不，所以也没有一个人留心到。他或者也曾告诉过管土谷祠的老头 世 子，然而未庄老例，只有赵太爷钱太爷和秀才大爷上城才算一件 纪 事。假洋鬼子尚且不足数，何况是阿 匝：因此老头子也就不替他宣 中 传，而未庄的社会上也就无从知道了。 国 但阿 匝 这回的回来，却与先前大不同，确乎很值得惊异，天色 将黑，他睡眼蒙胧的在酒店门前出现了，他走近柜台，从腰间伸出 中 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穿 篇 的是新夹袄，看去腰间还挂着一个大搭连，沉钿钿的将裤带坠成了 小 很弯很弯的弧线。未庄老例，看见略有些醒目的人物，是与其慢也 宁敬的，现在虽然明知道是阿 匝，但因为和破夹袄的阿 匝 有些两样 说 了，古人云，“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所以堂倌，掌柜，酒 经 客，路人，便自然显出一种疑而且敬的形态来。掌柜既先之以点 典 头，又继之以谈话： ☆ ☆ ☆ ☆ ☆ 员愿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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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园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 1. zycnzj.com/ www.zycnzj.com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北京师范大学百年校庆纪念版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钟敬文 启 功 主编 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 组编 圆园 世纪中国中篇 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主编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 录 圆园 世 纪 目 录 全 球 文 学 经 典 ◎李复威 刘 珍 序言 辕 员 藏 · ◎鲁 迅 圆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 阿 匝 正传 辕 员 世 纪 ◎丁 玲 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猿源 国 莎菲女士的日记 辕 猿源 中 ◎ 沈从文 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远怨 小 边城（节选） 辕 远怨 说 ◎老 舍 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愿怨 典 ☆☆☆☆☆ 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4.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圆园 月牙儿 辕 愿怨 世 ◎张爱玲 纪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员源 全 倾城之恋 辕 员员源 球 ◎陆文夫 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缘圆 学 美食家（节选） 辕 员缘圆 经 ◎邓 刚 典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员苑圆 珍 迷人的海 辕 员苑圆 藏 ◎阿 城 ·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圆园缘 圆园 棋王 辕 圆园缘 世 纪 ◎莫 言 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圆源圆 国 透明的红萝卜 辕 圆源圆 中 ◎韩少功 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圆愿怨 小 爸爸爸 辕 圆愿怨 说 ◎余 华 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猿圆远 典 现实一种 辕 猿圆远 ☆☆☆☆☆ 圆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5.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 录 圆园 ◎朱苏进 世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猿远苑 纪 绝望中诞生 辕 猿远苑 全 ◎王安忆 球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源圆怨 文 叔叔的故事 辕 源圆怨 学 ◎刘震云 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缘园园 典 一地鸡毛 辕 缘园园 珍 ◎鬼 子 藏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缘源苑 · 被雨淋湿的河 辕 缘源苑 圆园 ◎王 蒙 世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缘怨园 纪 春堤六桥 辕 缘怨园 中 ◎铁 凝 国 中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远员愿 永远有多远 辕 远员愿 篇 小 ◎叶广芩 说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辕 远远园 经 梦也何曾到谢桥 辕 远远园 典 ☆☆☆☆☆ 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6.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圆园 世 纪 序 言 全 球 文 李复威 刘 廷页 学 经 典 作为文学体裁概念的中篇小说，是一门非常年轻的艺术。员愿猿缘 年，俄罗斯批评家别林斯基在《望远镜》上发表《论俄国中篇小说 珍 和果戈理君的中篇小说》，从那时起，中篇小说作为一个文学体裁 藏 概念，被独立提出。虽然，此时的中篇小说是与长篇小说相对而言 · 的，当时一些论述中篇小说的文章往往将一些短篇也包括在内了。 圆园 直到别林斯基的《一八四七年俄国文学一瞥》问世，中篇小说方以 卓然独立的身份与长、短篇小说分庭而立，作为一个独立的文学体 世 裁确立了它在文学大家庭中的一席之地。不过，中篇小说真正形成 纪 世界性的文学现象和文学潮流，那还是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战 中 后年代”了。 国 在中国，中篇小说的概念是随着“五四”新文化运动而到来 的，甚至中篇小说这个名称都是一个舶来品。源远流长的中国小说 中 史，虽然在世界上不是最早提出小说的长中短的三个分支的概念 篇 的，但唐宋传奇与宋元话本造就了短篇小说的独立地位，明清小说 小 创作的繁荣则将长篇小说推向了中国乃至世界的史的高度。惟有中 说 篇小说没有从小说这个大家族中独立出来，中国人较早接触中篇小 说，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如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中 经 译本名为《花心蝶梦录》，员怨园猿 年在中国出版了它的单行本。 典 ☆☆☆☆☆ 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7.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中国的中篇小说的历史的奠基作，当然应该是鲁迅的《阿 匝 正 传》。《阿 匝 正传》的发表，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中有着重要的 世 意义，对中篇小说这个文学体裁分支而言，它的意义也同样意味深 纪 长。鲁迅吸收了西方现代文学的精神，具有艺术革新精神，同时又 全 有着深厚的古典文学的基础，不足 猿 万字的《阿 匝 正传》，人物之 球 多，结构之复杂，容量之大，如果以西方小说家的汪洋恣肆来说， 恐怕需要洋洋洒洒的数万言。《阿 匝 正传》明显表现出了中国古典 文 文学的简洁、蕴藉、追求意境的特点。此后一段时间，中篇小说进 学 入了一个相对沉寂的时期。这与这个时代的社会重心有很大的关 经 系。“五四”是思想大解放的时代，也是人们郁积的愤怒大爆发的 典 年代，在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大旗下，作家们主要是运用快捷的短 篇小说和热情的诗歌作为武器，来抒发他们炽热的主观情感，呐喊 珍 出他们的愤懑与不平。文学实践的历史证明了，中篇小说作为一种 藏 小说体裁，是有它自己的特性的。短篇小说可以是时代变革的尖 兵，中篇小说则更适于表达对一个时代的综合的思考。“五四”时 · 期的问题小说反映的多是局部性的社会问题，而自传色彩浓厚的浪 圆园 漫小说更多的是表现个体在这个时代的时代情绪，两者的主观色彩 世 都很浓烈，且未潜入历史和现实的深处。因此，这个十年中篇小说 纪 尚不多见。 中 圆园 年代中后期是“五四”新文学由诞生走向成熟期过渡的时 国 期，文学自身的调节功能在这个时期表现出了它的作用。为矫正诞 生期文学的幼稚，它开始以冷静的理性精神重新认识文学的民族化 中 品格和现代性品格，并开始深入探讨各类文体自身的美学结构和规 篇 律。因此，与第一个十年不一样的是，作家们从呐喊和愤怒转向了 小 冷静思考和剖析中国的社会问题，这就必然要求文本载体有较大的 容量和篇幅来表现这种剖析和思考，换而言之，文学从发现问题转 说 向了思考问题、寻找问题解决的答案。因此在现代文学的第二个十 经 年，中篇小说出现了它的第一个高潮，无论数量和质量都进入了一 典 个引人注目的阶段。根据不完全的统计，这一时期中篇小说的篇目 ☆☆☆☆☆ 圆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8.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将近二百部，平均每年近二十部，就当时的出版能力和发行数量而 圆园 言，这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这个时期先后有《中篇创作》 世 《中篇创作新集》等专门性的中篇小说丛书出版问世。虽然当时还 纪 没有专门的中篇小说刊物，但一些重要的文学杂志相继都开辟了 “特约中篇”“中篇创作”等专栏。文坛的一些重要作家，也纷纷 全 以自己的创作实践推动中篇的发展。茅盾的《蚀》三部曲，就选择 球 了中篇的形式。还有巴金的《砂丁》《萌芽》《春天里的秋天》、 文 老舍的《我这一辈子》、丁玲的《母亲》、柔石的《二月》、叶紫 的《丰收》、张天翼的《清明时节》和沈从文的《边城》等，他们 学 不仅以自己的文学实践极大地推动了我国中篇小说的发展，而且也 经 给现代文学史留下了闪光的名篇。中篇小说是介于短篇和长篇之间 典 的文体，作家可以撷取和综合长篇和短篇的优势为己所用。具体到 珍 第二个十年的文学创作，生活和社会需要作家们在创作中更加贴近 现实并往生活的深层下潜，以表现更深层次的社会生活，透过生活 藏 的表象揭示出生活的本质和社会问题的本质。于是作家们在这样的 · 创作环境中就力图从整体上把握社会变革并立体地展示人物的心理 圆园 世界。追求整体性是深入认识当时社会以及实现社会解放的需要， 世 注重性格是由于时代的巨变把知识分子抛入了矛盾、彷徨中的结 果。有人由此而认为，这种追求整体性和注重塑造性格成为了后来 纪 我国小说美学的一个重要特征（赵园《艰难的选择》）。由于追求 中 整体性和注重性格塑造，小说结构上必然就会发生变化。“五四” 国 时代那种以提出问题或以个人情绪的流转为基本框架的结构模式已 中 不多见，按照生活逻辑和人物性格的逻辑自然展开为线索的小说大 量出现。《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孔范今主编）认为，贴近现实 篇 与重视性格是这个时代小说的重要特征，具体的创作实践主要表现 小 为革命加恋爱的小说和乡土小说。茅盾的《蚀》是当时一批反映社 说 会震荡和知识分子内心苦闷斗争小说的代表，这也是当时的小说贴 经 近现实的一种极端了的形式。乡土小说的大量出现拓展了小说的题 材，它们又可分为乡土写实小说和乡土抒情小说。乡土写实小说以 典 ☆☆☆☆☆ 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9.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直面现实的勇气冷静客观地表现农村生活、农民的生存状态和他们 的苦难，尤其重在对各地方粗俗风俗的展示，试图从风俗入手掘向 世 中国历史文化的深处，表现传统文化的落后及其加在中国农民身上 纪 的重负。乡土抒情小说虽然写的也是农村，但其审美重心在于挖掘 全 生活中的人性内涵和传统文化中的肯定性价值，从而和半封建半殖 球 民化的中国笃实文明相对抗。它与乡土写实小说构成了一种互补的 关系。沈从文的《边城》可谓是这类作品中的佼佼者。这类小说注 文 重文体的创新和诗意的营造。从文学的自我调节和发展规律来说， 学 它也代表了小说创作中的一种民族化倾向和形式化倾向。中篇小说 经 作为一种文体，已经从源于生活的需要进入了文体形式、文体的审 典 美特性的初期探索阶段。 文学的发展始终是和社会历史环境和任务紧密相关的。 员怨猿苑 珍 年以后，文学担负起了民族救亡的任务。从“五四”以来发展着的 藏 新文学运动不能不调整自己的步伐来适应战争的形势。这就形成了 第三个十年不同此前的文学景观。源园 年代文学最显著的特征就是 · 和战争与救亡发生紧密的联系。战时特殊的政治文化氛围，包括思 圆园 维方式与审美心态，直接影响到了作家的写作心理、姿态、方式以 世 及题材、风格。 员怨猿愿 年 猿 月，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在武汉成 纪 立，它标志着 猿园 年代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自由主义文学以及民族 中 主义文学等几种文学运动的汇流。受抗日救亡使命的影响，作家们 国 走出书斋，真正接触和体验民众的现实生活，这种深入生活真正地 从思想感情和创作观念上改变了他们的文学观。他们的创作表现出 中 了共同的爱国主义主题和共同的思想追求，即表现民族战争中新人 篇 的新生，表现新的民族性格的孕育和形成。这一时期，因为生活的 小 变动和宣传的需要，作家们更多地选择了诗歌以及各种大众化的小 型轻便的文艺形式。能够综合反映时代人生的中篇小说此时暂时处 说 于沉默期。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以后，尤其是 员怨源员 年以后的沦 经 陷区文学中，初期激奋昂扬的社会心理开始沉静下来，作家们在苦 典 闷和抑郁中开始了更加深刻的思索。重新认识我们的民族，重新认 ☆☆☆☆☆ 源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0.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识自己，为民族的振兴寻找新的出路成了这一时期作家们思考的重 圆园 点。民族命运、个人与社会成了他们写作中的关键点。创作追求多 世 层次思维和全方位观察，表现在作品中为丰富性、深刻性和复杂 纪 性。中篇小说在这儿找到了它的用武之地。这一时期的写作，大致 可分为：面对现实与面对自己。作家们深入生活的底蕴，揭露阻碍 全 抗战、阻碍民族更新的现实黑暗势力，解剖民族痼疾，试图从生活 球 中探讨民族文化传统、民族性格的优劣得失。姚雪垠的中篇小说 文 《牛德全与红萝卜》《春暖花开的时候》都集中表现战乱中人的成 长，同时揭露扼杀抗日热情的势力。艾芜的中篇小说《一个女人的 学 悲剧》《芭蕉谷》，以一种冷峻的批判态度来解剖笔下的人物，将 经 关注点投向了各式各样在贫苦无告中挣扎的农村妇女。同样，路翎 典 这个时期的中篇小说如《饥饿的郭素娥》《蜗牛在荆棘上》表现的 珍 是战乱时代颠沛流离的下层人物，他们被压在社会的底层，背负着 沉重的生活重担。另一种则是知识分子在抗日的大背景下，描写知 藏 识分子的苦难历程，探讨知识分子的历史道路。巴金的中篇小说 · 《寒夜》是其中的代表。总的说来，探索知识分子道路的作品此时 圆园 已突破了传统现实主义的朴素和单纯，向更注重人物内心开掘的现 世 代心理现实主义发展。在作家的笔下，他们既为寻求民族振兴之路 而苦苦求索，又为挣脱传统因袭重担而苦苦挣扎，充满了历史的沉 纪 重感，他们的历史道路上被涂抹上浓重的悲凉色彩。综观这一时期 中 的创作，可以看到，“现代文学一面向着民族现实与历史土壤的深 国 层深入，一面重又获得了前一时期曾经失去（至少是部分失去）的 中 文学品格，无论文学内容，还是美学风格都呈现出了多样化趋向， 显示出特定的历史时代所特具的沉郁、凝重而博大的风采”（《现 篇 代文学三十年》，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著）。这一概括同样也 小 是中篇小说在此时的特点。虽然这一时期最重要的文学形式是长篇 说 小说、多幕剧、长篇叙事诗和抒情诗，但中篇小说从题材到内容以 经 及审美品格也得到了发展。此处应该着重提及的是以张爱玲为代表 的一批作家，他们从个体经验出发，转向对作家（知识者）自我的 典 ☆☆☆☆☆ 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1.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平凡性、对“软弱的人”的历史价值、对人的日常生活的重新肯定 和发现。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中曾说，她认为她的创作是从注 世 重人生斗争、飞扬的一面转向注重人生的和谐与安稳，从用“斩钉 纪 截铁”的“强烈的对照”写极端的人转而用“参差的对照”写“不 全 彻底的人物”，从追求“力的成分大于美的成分”的“悲壮”转向 球 追求苍凉的人生与审美的境界。这种从时代中心主题向日常生活和 永久的人性的转换，形成了反英雄反浪漫的倾向，与其他的文学主 文 张形成了互相对立、互相补充与互相制约的文学大环境。同时，张 学 爱玲的小说又具有相当的现代性，她对于女性的解剖和都市的表 经 现，都具有相当的现代性。既有传统语汇和传统手法，也有意识的 典 流动 。中篇 小说 《倾 城之恋 》 《金锁记 》 《沉香屑 第一炉 香》 《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作品对日后港台文学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 珍 响。张爱玲 源园 年代的小说成就，有她本人的天才成分和独特的生 藏 活积累，也是中国现代小说发展到这一时期的一个飞跃。她使“现 代小说有了贴近新市民的文本，既是通俗的，又是先锋的，既是中 · 国的，又是现代的，是中国文化调教出来足以面对世界的。因而也 圆园 绝不是孤立的现象”（见《现代文学三十年》，第 缘员远 页 雪 。这一 世 时期同样风格的中篇小说创作还有苏青的《歧途佳人》，梅娘的 纪 “水族系列”《蚌》《蟹》等。现代派在这个时期的中篇小说中也 中 有所表现。以徐讠于的《荒谬的英法海峡》《吉布赛的诱惑》《精神 国 病患者的悲歌》为代表。作品既有浪漫理想，又有现代主义精神。 虽然这个时期的中篇小说因为文学自身的规律和社会生活的需求在 中 质量与数量上都有所发展，但从文体意义上来说，此时的中篇小说 篇 依然未能从长篇与短篇的夹击中作为一种小说文体完全独立出来， 小 文体意义上的中篇小说概念还没有得到清晰的认识。老舍的《月牙 儿》被一些人看作短篇、巴金的《寒夜》被看作长篇便是明证。 说 刊发于《人民文学》创刊号上的刘白羽的中篇小说《火光在 经 前》，是新中国的第一篇中篇小说。据张韧的查证，“当时的中华 典 文协在‘文艺工作者创作计划的调查’表格上，统计了活跃于当时 ☆☆☆☆☆ 远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2.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文坛的三十六位作家，从开国到一九五○年末已经或将要发表的中 圆园 篇小说有十一部之多。”（见《长镜头的观照—— 中篇小说学术讨 — 世 论会上的发言》）在调查表以外出版的优秀中篇小说也不少，如马 纪 加的《开不败的鲜花》、陈登科的《活人塘》、杜鹏程的《在和平 日子里》等。由此可见，开国初期的中篇小说的发展势头是不错 全 的。它是幸运的，它又是不幸的。当代文学第一篇遭遇左倾思想批 球 判的作品，就是肖也牧的中篇小说《我们夫妇之间》，从此，中篇 文 小说一蹶不振。新中国的十七年，在五十年代中期到六十年代初， 长篇与短篇都有大幅度的发展，中篇小说则是在相对平静中走过 学 的。这一时期的中篇小说与短篇小说一样，集中于反映革命历史斗 经 争的题材上。或状写革命斗争的腥风血雨生离死别，歌颂革命先烈 典 的浩然正气，或写艰苦患难中的真挚情谊，赞美人情人性之美好。 珍 后者如路翎的《洼地上的‘战役’》、孙犁的《铁木前传》、萧平 的《三月雪》，其中《铁木前传》可以说是孙犁最好的小说，也是 藏 十七年中最为优秀的中篇小说。铁匠傅老刚和木匠黎老东抗战时期 · 情同手足，解放后由于黎老东的发家念头而致使两家决裂。孙犁在 圆园 此“悲歌友谊的失落，呼唤人性的复归”，表现了对于人的精神领 世 域的深度关怀。小说充满了诗意的温柔和宽广的人道主义关怀，这 正是孙犁一贯的艺术追求。他的作品虽然多是写战争年代的生活， 纪 但却避开了严酷的战争场景，他只是真实地、真诚地、审美地用白 中 描的手法写出环境、人物、细节，表现一个民族或一个人的精神和 国 心灵，以及他对于人性冲突和人生意义的思考。“他那种朴素的生 中 活真实和诗化的艺术美感，在十七年文学创作中从一个寂寞的位置 上 发 出 过 幽 静 、 宽 阔 、 美 丽 的 光 芒 ” （见 《二 十 世 纪 中 国 文 学 篇 史》），当我们回过头来看那段艺术精神受到糟践的年代的文学 小 时，孙犁的价值也就清晰地凸显了出来。《铁木前传》的发表，使 说 十七年的中篇小说在艺术审美品格的追求和锻造上不至于因为时代 经 的原因而缺席。但总的说来，十七年的中篇小说的发展是沉寂的， 无论是文体的实践还是审美品格的探索，它都进入了一个蛰伏期。 典 ☆☆☆☆☆ 苑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3.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新时期”本是作为一个政治历史的概念而出现的。员怨苑远 年 员园 月中国进入了社会主义新时期。虽然政治的新时期并不一定是 世 文学的新时期，但这个概念还是很快被接受并广泛使用。社会主义 纪 新时期给劫难之后的文学开拓了广阔的道路。与每一次社会大的变 全 动时期一样，诗歌与短篇小说再次因为它们的激情和迅捷而走在了 球 前面。与此同时，中篇小说也开始复苏。据统计材料表明，从 员怨苑远 年 员园 月至 员怨苑愿 年末，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共发表了中篇小说 文 苑员 部。但此时的中篇小说，从题材到内容上都是往昔的历史。经 学 历了十年动乱的中篇小说，自然需要一个恢复期，劫难余生的作家 经 无论在写作的意识、题材的把握和开掘上都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 典 中篇小说的真正崛起是在 员怨苑怨 年。员怨苑愿 年 员圆 月，党的十一届三 中全会召开，它巩固了已经进行的思想解放运动，并进一步推动了 珍 思想解放运动的深入发展。在这个大背景下，文学不再满足于对十 藏 年“文革”的批判和揭露，而是开始对极“左”路线追根溯源，去 寻找十年大灾难的来龙去脉和历史轨迹，总结更长时期内的经验教 · 训。这样，中篇小说这种文体的优势开始显现。有论者认为，“中 圆园 篇小说起于反思文学和反思文学起于中篇小说，都不是偶然的” 世 （见《小说在此抛锚—— 对当代中篇小说所处位置的解说》李洁非 — 纪 张陵）。中篇小说在此的崛起，说明了新时期文学的一次转折， 中 即小说的旨趣已经从表现阶段性的现实上升到表现更为宽阔、更为 国 整体的历史，已经从对政治问题的解答上升到对哲学问题的思考。 换而言之，小说创作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对生活的反映而试图形成某 中 种具有思辨意义的观念成果。从整个新时期文学发展的历史可以看 篇 出，中篇小说无疑是每一个文学潮流的主力军。首先是反思文学， 小 它带着深沉的感情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当代历史做了沉重的回 顾。它显示出新时期文学的迅速进步，不再像伤痕文学那样激情有 说 余而理性不足，历史空间的开阔也使它的内容更为丰富和深厚。反 经 思文学最早的代表作是鲁彦周的《天云山传奇》、王蒙的《布礼》 典 《蝴蝶》、茹志鹃的《剪辑错了的故事》、张一弓的《犯人李铜钟 ☆☆☆☆☆ 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4.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的故事》等。在对历史进行反思的同时，作家们开始思考当前生活 圆园 中存在的问题，中篇小说《人到中年》（谌容）《人生》（路遥） 世 等，毫无疑问是这方面的主要代表。对社会问题的揭示和思考必然 纪 导致对改革的呼唤。从表现伤痕到反思伤痕，再进入到对改革的呼 唤和反映，这是一个自然的发展过程。改革文学的出现也就是必然 全 了。改革文学主要选择的小说形式依然是中篇小说，如水运宪的 球 《祸起萧墙》、张一弓的《赵镢头的遗嘱》、蒋子龙的《燕赵悲 文 歌》《赤橙黄绿青蓝紫》《开拓者》、贾平凹的《小月前本》《鸡 窝洼的人家》、张炜的《秋天的愤怒》《秋天的思索》等，从对改 学 革的热情歌颂到对改革进程中的问题的思考，改革文学随着社会的 经 发展而不断掘向历史理性的深层。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山 典 中，那十九座坟茔》、朱苏进的《射天狼》《凝眸》《第三只眼》 珍 是反思意识在新时期军事文学中的表现。前者是对军内矛盾的揭示 和反思，后者是对军人和平时期事业的理解和情感矛盾的思考。回 藏 过头来说，从伤痕到反思再到改革文学，文学更多的是表现为对政 · 治经济意识和道德的思考，文学追求的还是社会功能，它的主旨是 圆园 服务于社会变革，这也是它的历史功绩之所在。在现实主义文学空 世 前发展的时候，浪漫主义文学也以它高扬的自我和理想主义精神而 发出了自己的光芒，以张承志的《黑骏马》《北方的河》、梁晓声 纪 的《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今夜有暴风雪》、邓刚的《迷人的 中 海》等作品影响较大。这些作品除了浪漫主义风格之外，引人注 国 目的是他们身上显示出的不同于此前的高扬的自我和独立的个体 中 意识。 员怨愿缘 年前后，文学迎来了一个多元发展、百花齐放的文学新 篇 局面。文化意识、生命意识和现代观念是这一时期文学作品中的焦 小 点。而这些，依然是以中篇小说为主要载体进行的。首先是寻根文 说 学的出现。应该说，寻根文学是反思文学和乡土民俗文学在 愿园 年 经 代中期的合流与深化。从邓友梅的《那五》、陆文夫的《美食家》 开始，作家们已经离开当代社会政治生活的主流和中心，把审美的 典 ☆☆☆☆☆ 怨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5.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目光投向广阔而富有文化意味的民间生活，关注于民俗风情和地域 文化。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贾平凹的“商州系列”、郑万隆和乌 世 热尔图的“异乡异闻”系列、李杭育的“葛川江系列”、张承志的 纪 伊斯兰黄土文化系列、韩少功的“湘西系列”等。文化寻根一般来 全 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关注文化的历史形式，如韩少功的《爸爸 球 爸》、冯骥才的《三寸金莲》《神鞭》、莫言的《红高粱》等。这 些作品通过对某些历史文化意象的重新感知，摆脱了以往对历史的 文 简单的进步—倒退论，代之以新的二元转化和依存的批判立场。并 学 试图在写作中对现有的道德审美秩序提出质疑，批判当代社会生活 经 中存在的丑陋的文化因素。郑义的《老井》则对我们的文化构成与 典 民族生存关系进行了广泛的思考。另一类是关注文化的共时形式， 即那些表现传统文化与民族心理积淀在当代文化心理和人格构成中 珍 的作用。在这些作家笔下，传统文化经常闪现它的善和美好的一 藏 面。比较有代表性的是阿城的《棋王》，它表现的是传统老庄哲 学、禅宗文化的一种当代人格映像。而王安忆的《小鲍庄》则表现 · 出了一种更为辩证的对待历史文化积淀的态度。寻根文学在艺术上 圆园 的变革作用是十分明显的，首先，它导致了小说由以往关注的社会 世 领域向文化领域推进，使小说从长期的社会生活的仆从成为广阔的 纪 文化与人性领域的探索者。同时它还改变了小说以往的社会政治与 中 道德原则下的一元判断，在文化视阈中实现多维的审美认知与辩证 国 的悖论的价值分析。再者，由于文化主题本身对表层社会生活的超 越，以往小说中单调的社会理性开始为丰富多彩的非理性精神世界 中 所代替，小说所表现的心灵空间由表层理性、情感，深入到了人性 篇 及生命复杂现象的深处，深入到了人的无意识潜意识的深处。这种 小 对一个问题的深度思考，绝非短篇小说的容量所能容纳的，因此这 段时间的文学潮流给当代文学、给中篇小说自身文体的发展和完善 说 提供了机遇。 经 员怨愿缘 年是一个很有分水岭意义的年份，这一年，一批陌生而 典 有冲击力的名字出现在文坛上，它标志着现代小说在中国的充分发 ☆ ☆ ☆ ☆ ☆ 员园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6.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展。当代中国对于现代小说的探索，应该从王蒙开始。在王蒙的中 圆园 篇小说《布礼》《蝴蝶》中，他以意识流的手法打破了传统的叙事 世 观念，不是以情节而是以人物的心理活动和心理流程来结构文本。 纪 至 员怨愿缘 年，先锋小说的兴起，现代小说才从王蒙的小范围的实验 而蔚为大观。这一时期，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残雪的《山上 全 的小屋》、马原的《冈底斯的诱惑》《叠纸鹞的三种方法》、扎西 球 达娃的《西藏：隐秘岁月》、刘索拉的《你别无选择》、徐星的 文 《无主题变奏》、孙甘露的《我是少年酒坛子》《信使之函》、余 华的《现实一种》《河边的错误》等作品，都在社会上引起了爆炸 学 性的反响。先锋小说，指称的是小说中的先锋精神。所谓先锋精 经 神，意味着以前卫的姿态探索存在的种种可能性及与之相关的艺术 典 上的可能性，它以不避极端的态度对文学的共名状态形成强烈的冲 珍 击（参见陈思和主编《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第 圆怨员 页 雪 。先锋文 学的出现，某种程度上是对启蒙与人性的怀疑，它打破了传统的文 藏 学规范，使极端个人化的写作成为可能。总的说来，这批作家们一 · 是受到了尼采的生命哲学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的影响，其次是 圆园 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和形式主义美学思潮的影响，还有就是某些更具 世 当代色彩的西方文化思潮的影响，这也就使先锋文学带有明显的西 方文学影响的痕迹，马原、格非、孙甘露都承认自己受到了博尔赫 纪 斯的影响。先锋文学给当代的叙事文学带来了革命，使小说艺术由 中 原来的意识形态层面和文化文本层面向着哲学—艺术文本层面递 国 进；在小说技法上，它彻底地摆脱了传统的现实主义的惯性场，全 中 方位地吸收和借鉴了当代世界流行的各种艺术方法，诸如叙事学、 形式主义等；在小说精神上，它不但将目光投向了历史文化，而且 篇 试图以纯粹的审美和文化认知的目光，去审视历史文化、审视人 小 性。这样一次大的叙事革命，仍然以中篇小说作为了主要的载体， 说 这一方面说明了中篇小说在容量审美品格上的特性，另一方面，先 经 锋作家们的叙事革命也极大地丰富了中篇小说的审美品格，作家们 对文体形式本身的关注从形式题材到内容上都拓展了中篇小说的视 典 ☆ ☆ ☆ ☆ ☆ 员员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7.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阈。作家们在叙事革命、语言实验与生存探索这三个层次上的探索 及对以后文学创作的影响力，是不容低估的。 世 新写实是先锋之后当代叙事文学的又一面旗帜。新写实的新， 纪 在于更新了传统的写实观念，即改变了小说创作中对现实的认识及 全 反映方式。受存在主义哲学的影响，它以生活现象本身为写作对 球 象，作品不再去刻意追问生活的意义，而关注于人的生存处境与生 存方式以及生存中感性和生理层次上更为基本的人性内容。它洋溢 文 着一种中国文学过去少有的生存意识。王安忆的“三恋”、池莉的 学 《 烦 恼 人 生 》 、 方 方 的 《 风 景 》 、 刘 震 云 的 《 单 位 》 《一 地 鸡 经 毛》、叶兆言的《艳歌》等是这一潮流的代表，他们状写现实生活 典 中的庸常本相，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传统意义上的情节结构与典型 人物塑造，使小说的戏剧性情节转化为琐碎的生活流程，既取消了 珍 典型性格，也削弱了存在于人物背后的意识形态内容。相对于传统 藏 的现实主义，这种叙事方式在主体性方面显得比较暗淡冷漠，也就 是说新写实小说取消了作家的情感介入，以一种“零度情感”来反 · 映现实。叙述者的功能弱化，它不再是全知全能的叙述视角，叙述 圆园 者往往是比较客观的旁观者。这种叙事倾向反映了对知识分子主体 世 精神的存疑态度，作品因对平庸无奈的现实生存状态的认同而逐渐 纪 丧失了批判的能力。值得注意的是，新写实的主要文学样式，依然 中 是中篇小说。新写实文本叙事的特点，让作家们再次选择了中篇小 国 说这种小说样式。新写实小说的创作实战，又为中篇小说叙事的发 展提供了新的可能性。 中 怨园 年代以后，中篇小说的发展遇到了挑战。市场经济下的商 篇 业运作使知识分子所坚持的特立独行的社会批判立场和纯文学的审 小 美理想，在越来越边缘化的文化趋势中相对处于比较艰难的境地。 经济的发展和市场的介入，给 怨园 年代的文化注入了新的文化基 说 质，同时，受众在商业社会中的作用已经远远不同于他们的前辈 经 们， 怨园 年代长篇和散文大行其市就成为了必然。这种文化环境一 典 方面限制了中篇小说作为叙事文学主力军的地位，但另一方面它又 ☆ ☆ ☆ ☆ ☆ 员圆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8.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序 言 起到了沉淀和提纯的作用。从形式到内容到作家的创作主旨，中篇 圆园 小说都进入了一个平稳发展的阶段。新体验、新状态、新市民和新 世 女性小说就是一批作家有意识的创作实验。许谋清、毕淑敏、赵大 纪 年、何顿、朱文、韩东、毕飞宇、陈染、林白、海男、徐坤、邱华 栋等无疑是其中的代表性作家。《接近于无限透明》《我们像葵 全 花》《我爱美元》《张生的婚姻》《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交 球 叉跑动》《青衣》《像卫慧一样疯狂》《被雨淋湿的河》《永远有 文 多远》等等， 怨园 年代的中篇小说是丰富而多样的，同时它又打上 了世俗的印记。与此前相比，它的文体特性越来越被关注，它在叙 学 事、题材、内容与艺术技法、审美追求上因为市场与边缘的关系而 经 走向了多元化。怨园 年代的中篇小说进入了文体自觉的时代。 典 百年中篇小说的发展历程经历了几次平淡几次繁荣，经历了从 珍 文体样式的初生、因为社会生活的需要的自发选择和文体的自觉发 展的过程。虽然任何文学形式都无法摆脱它的历史工具的性质，但 藏 百余年的历程依然使中篇小说的审美品格和审美特性都得到了丰富 · 和发展。总的说来，中篇小说不是社会的尖兵，不会像短篇小说一 圆园 样对社会变革做出迅捷的反映。中篇小说更多的是承载着作家们对 世 社会生活、人生存在等问题的深度思考，因而思辨色彩可以说是中 篇小说的一个特点。独立性、相对性和晚生性是中篇小说与生俱来 纪 的三个特点，因此，它是不是以简约、敏捷的形式，以较为宏大的 中 结构内容，以独立的思辨性反映读者的心声和时代的变革，是决定 国 中篇小说兴衰命运的关键，同时，小说艺术的探索、小说视阈的拓 中 展、文体形式的自觉，也是中篇小说能否发展的重要原因。文学 发展的历史告诉我们，当某种文学样式进入了对自身形式的思 篇 考，也就宣告了这一文学形式的成熟。经过新时期文学二十余年的 小 发展，中篇小说已经表现出的对于形式的自觉，一方面证明了中篇 说 小说创作的走向成熟，同时也是当代文学审美意识发展深化的重要 经 标志。 当代文学曾对中篇小说有过两次界定，但都是从字数上来划分 典 ☆ ☆ ☆ ☆ ☆ 员猿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19.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李复威 刘 廷页 圆园 的。建国初期的标准是 圆 万字以上 员园 万字以下，怨园 年代中后期的 一次划分是 圆郾 缘 万字以上 愿 万字以下，这种从字数上的划分多少有 世 些牵强。对于中篇小说的界定，字数固然是一个标准，但同时也应 纪 该考虑它的内容、它的情节、它的人物塑造、它的艺术含量等等。 全 收在本书中的中篇小说，正是参照了上述几个方面选出来的。而鲁 球 迅的《阿 匝 正传》，虽然仅 圆 万多字，但它的容量、它的人物和它 的艺术含量已完全是一部中篇小说，故而选入此集。 文 学 经 典 珍 藏 · 圆园 世 纪 中 国 中 篇 小 说 经 典 ☆ ☆ ☆ ☆ ☆ 员源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0.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圆园 世 阿 匝 正传 纪 全 球 文 主作家作品介绍著 学 经 鲁 迅 （ 员愿愿员 — 员怨猿远） ， 中 国 现 典 代伟大的文学家、翻译家和新文学 运动的奠基人。原姓周，幼名樟 珍 寿，后改名树人，字豫才，浙江绍 藏 兴 人 。 员怨园圆 年 去 日 本 留 学 ， 原 学 · 医，后从事文艺等工作，这个时期 发表的 《文化偏至论》集中表达了 圆园 他的个性主义的主张，随后发表的《摩罗诗力说》则集中反映了他 世 的浪漫主义的文艺主张，个性主义和进化论是他前期思想中很重要 纪 的部分。 员怨园怨 年回国。辛亥革命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 中 府教育部部员、佥事等职，兼在北京大学、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等校 国 授课。员怨员愿 年 缘 月，首次用“鲁迅”为笔名，发表中国现代文学 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对人吃人的制度进行猛烈的揭 中 露和抨击，奠定了新文学运动的基石。五四运动前后，参加《新青 篇 年》杂志的工作，站在反帝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的最前列，成为五 小 四 新 文 化运 动 的 伟 大 旗 手 。 员怨员愿—员怨圆远 年 间 ， 陆 续 创 作出 版 了 说 《呐喊》《坟》《热风》《彷徨》《野草》《朝花夕拾》《华盖 集》《华盖集续编》等专集，表现出爱国主义和彻底的民主主义的 经 思想特色。其中，员怨圆员 年 员圆 月发表的中篇小说《阿 匝 正传》，是 典 ☆☆☆☆☆ 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1.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杰出的作品之一。员怨猿园 年起，鲁迅先后参加中 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和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等进步 世 组织，积极参加革命文艺运动。从 员怨猿园 年开始，创作了 《而已 纪 集》《三闲集》《二心集》《南腔北调集》《伪自由书》《准风月 全 谈》《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 愿 本杂文集，并完成了根据故事 球 和传说创作的《故事新编》。鲁迅的一生，对中国的文化事业作出 了巨大的贡献。他领导和支持了“未名社”、“朝花社”等进步的 文 文学团体；主编了《国民新报副刊》《莽原》《奔流》《萌芽》 学 《译文》等文艺期刊；他热忱关怀、积极培养青年作者；大力翻译 经 外国进步的文学作品和介绍国内外著名的绘画、木刻；搜集、研 典 究、整理了大量古典文学，批判地继承了祖国古代文化遗产，编著 《中国小说史略》《汉文学史纲要》《唐宋传奇集》《小说旧闻 珍 钞》等等。 员怨猿远 年 员园 月 员怨 日病逝于上海。毛泽东在《新民主主 藏 义论》中写道：“鲁迅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他不但是伟大的文 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鲁迅的方向，就 · 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圆园 世 纪 第一章 序 中 我要给阿 匝 做正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但一面要做，一面又 国 往回想，这足见我不是一个“立言”的人，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 传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 ──究竟谁靠谁传，渐渐的 中 不甚了然起来，而终于归结到传阿 匝，仿佛思想里有鬼似的。 篇 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 小 第一是文章的名目。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原是应该注 意的。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 说 小传……，而可惜都不合。“列传”么，这一篇并非和许多阔人排 经 在“正史”里；“自传”么，我又并非就是阿 匝。说是“外传”， 典 “内传”在哪里呢？倘用“内传”，阿 匝 又决不是神仙。“别传” ☆☆☆☆☆ 圆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2.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呢，阿 匝 实在未曾有大总统上谕宣付国史馆立“本传”──虽说英 圆园 国正史上并无“博徒列传”，而文豪迭更司也做过《博徒别传》这 世 一部书，但文豪则可，在我辈却不可的。其次是“家传”，则我既 纪 不知与阿 匝 是否同宗，也未曾受他子孙的拜托；或“小传”，则阿 匝 又更无别的“大传”了。总而言之，这一篇也便是“本传”，但 全 从我的文章着想，因为文体卑下，是“引车卖浆者流”所用的话， 球 所以不敢僭称，便从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说家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 文 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两个字来，作为名目，即使与古 人所撰《书法正传》的“正传”字面上很相混，也顾不得了。 学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 经 而我并不知道阿 匝 姓什么。有一回，他似乎是姓赵，但第二日便模 典 糊了。那是赵太爷的儿子进了秀才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 珍 来，阿 匝 正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采，因 为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其 藏 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二天，地保便叫阿 · 匝 到赵太爷家里去；太爷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圆园 “阿 匝，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世 阿 匝 不开口。 赵太爷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 纪 你这样的本家？你姓赵么？” 中 阿 匝 不开口，想往后退了；赵太爷跳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国 “你怎么会姓赵！ ──你那里配姓赵！” 中 阿 匝 并没有抗辩他确凿姓赵，只用手摸着左颊，和地保退出去 了；外面又被地保训斥了一番，谢了地保二百文酒钱。知道的人都 篇 说阿 匝 太荒唐，自己去招打；他大约未必姓赵，即使真姓赵，有赵 小 太爷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说的。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起他的氏族 说 来，所以我终于不知道阿 匝 究竟什么姓。 经 第三，我又不知道阿 匝 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他活着的时候，人 都叫他阿 匝怎藻蚤，死了以后，便没有一个人再叫阿 匝怎藻蚤 了，那里还 典 ☆☆☆☆☆ 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3.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会有“著之竹帛”的事。若论“著之竹帛”，这篇文章要算第一 次，所以先遇着了这第一个难关。我曾经仔细想：阿 匝怎藻蚤，阿桂还 世 是阿贵呢？倘使他号叫月亭，或者在八月间做过生日，那一定是阿 纪 桂了。而他既没有号 ──也许有号，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又未 全 尝散过生日征文的帖子：写作阿桂，是武断的。又倘若他有一位老 球 兄或令弟叫阿富，那一定是阿贵了；而他又只是一个人：写作阿 贵。也没有佐证的。其余音 匝怎藻蚤 的偏僻字样，更加凑不上了。先 文 前，我也曾问过赵太爷的儿子茂才先生，谁料博雅如此公，竟也茫 学 然，但据结论说，是因为陈独秀办了《新青年》提倡洋字，所以国 经 粹沦亡，无可查考了。我的最后的手段，只有托一个同乡去查阿 匝 典 犯事的案卷，八个月之后才有回信，说案卷里并无与阿 匝怎藻蚤 的声 音相近的人。我虽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没有查，然而也再没有别 珍 的方法了。生怕注音字母还未通行，只好用了“洋字”，照英国流 藏 行的拼法写他为阿 匝怎藻蚤，略作阿 匝。这近于盲从《新青年》，自己 也很抱歉，但茂才公尚且不知，我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 第四，是阿 匝 的籍贯了。倘他姓赵，则据现在好称郡望的老 圆园 例，可以照《郡名百家姓》上的注解，说是“陇西天水人也”，但 世 可惜这姓是不甚可靠的，因此籍贯也就有些决不定。他虽然多住未 纪 庄，然而也常常宿在别处，不能说是未庄人，即使说是“未庄人 中 也”，也仍然有乖史法的。 国 我所聊以自慰的，是还有一个 阿” “ 字非常正确，绝无附会假借的 缺点，颇可以就正于通人。 至于其余，却都非浅学所能穿凿，只希望有 中 “历史癖与考据癖 ”的胡适之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 篇 新端绪来，但是我这 阿 匝 正传 》 《 到那时却又怕早经消灭了。 小 以上可以算是序。 说 第二章 优胜记略 经 阿 匝 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渺茫。 典 因为未庄的人们之于阿 匝，只要他帮忙，只拿他玩笑，从来没有留 ☆☆☆☆☆ 源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4.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心他的“行状”的。而阿 匝 自己也不说，独有和别人口角的时候， 圆园 间或瞪着眼睛道： 世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 纪 阿 匝 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 人家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 全 时，他也或住在临时主人的家里，但一完就走了。所以，人们忙碌 球 的时候，也还记起阿 匝 来，然而记起的是做工，并不是“行状”； 文 一闲空，连阿 匝 都早忘却，更不必说“行状”了。只是有一回，有 一个老头子颂扬说：“阿 匝 真能做！”这时阿 匝 赤着膊，懒洋洋 学 的瘦伶仃的正在他面前，别人也摸不着这话是真心还是讥笑，然而 经 阿 匝 很喜欢。 典 阿 匝 又很自尊，所有未庄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甚而至于 珍 对于两位“文童”也有以为不值一笑的神情。夫文童者，将来恐怕 要变秀才者也；赵太爷，钱太爷大受居民的尊敬，除有钱之外，就 藏 因为都是文童的爹爹，而阿 匝 在精神上独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 · 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加以进了几回城，阿 匝 自然更自负，然而他 圆园 又很鄙薄城里人，譬如用三尺长三寸宽的木板做成的凳子，未庄叫 世 “长凳”，他也叫“长凳”，城里人却叫“条凳”，他想：这是错 的，可笑！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城里却加上切 纪 细的葱丝，他想：这也是错的，可笑！然而未庄人真是不见世面的 中 可笑的乡下人呵，他们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 国 阿 匝“先前阔”，见识高，而且“真能做”，本来几乎是一个 中 “完人”了，但可惜他体质上还有一些缺点。最恼人的是他头皮 上，颇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这虽然也在他身上，而看阿 篇 匝 的意思，倒也似乎以为不足贵的，因为他讳说“癞”以及一切近 小 于“赖”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也讳，“亮”也讳，再后 说 来，连“灯”“烛”都讳了。一犯讳，不问有心与无心，阿 匝 便全 经 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他便 打；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总还是阿 匝 吃亏的时候多。于是他渐渐 典 ☆☆☆☆☆ 缘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5.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的变换了方针，大抵改为怒目而视了。 谁知道阿 匝 采用怒目主义之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欢玩笑 世 他。一见面，他们便假作吃惊的说： 纪 “哙，亮起来了。” 全 阿 匝 照例的发了怒，他怒目而视了。 球 “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他们并不怕。 阿 匝 没有法，只得另外想出报复的话来： 文 “你还不配……”这时候，又仿佛在他头上的是一种高尚的光 学 荣的癞头疮，并非平常的癞头疮了；但上文说过，阿 匝 是有见识 经 的，他立刻知道和“犯忌”有点抵触，便不再往底下说。 典 闲人还不完，只撩他，于是终而至于打。阿 匝 在形式上打败 了，被人揪住黄辫子，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 珍 的得胜的走了，阿 匝 站了一刻，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 藏 在的世界真不像样……”于是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 阿 匝 想在心里的，后来每每说出口来，所以凡有和阿 匝 玩笑 · 的人们，几乎全知道他有这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法，此后每逢揪住他 圆园 黄辫子的时候，人就先一着对他说： 世 “阿 匝，这不是儿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说：人打畜生！ ” 纪 阿 匝 两只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辫根，歪着头，说道： 中 “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 — 还不放么？” —— 国 但虽然是虫豸，闲人也并不放，仍旧在就近什么地方给他碰 了五六个响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以为阿 匝 这回可 中 遭了瘟。然而不到十秒钟，阿 匝 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觉 篇 得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余 小 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你算是什么东 西”呢！？ 说 阿 匝 以如是等等妙法克服怨敌之后，便愉快的跑到酒店里喝几 经 碗酒，又和别人调笑一通，口角一通，又得了胜，愉快的回到土谷 典 祠，放倒头睡着了。假使有钱，他便去押牌宝，一堆人蹲在地面 ☆☆☆☆☆ 远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6.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上，阿 匝 即汗流满面的夹在这中间，声音他最响： 圆园 “青龙四百！” 世 “咳  开  啦！”桩家揭开盒子盖，也是汗流满面的唱。 纪 “天门啦  角回啦  ！人和穿堂空在那里啦  ！阿 匝 的铜钱 拿过来选  ” 全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 球 阿 匝 的钱便在这样的歌吟之下，渐渐的输入别个汗流满面的人 文 物的腰间。他终于只好挤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替别人着急，一直 到散场，然后恋恋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工作。 学 但真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罢，阿 匝 不幸而赢了一回，他 经 倒几乎失败了。 典 这是未庄赛神的晚上。这晚上照例有一台戏，戏台左近，也照 珍 例有许多的赌摊。做戏的锣鼓，在阿 匝 耳朵里仿佛在十里之外；他 只听得桩家的歌唱了。他赢而又赢，铜钱变成角洋，角洋变成大 藏 洋，大洋又成了叠。他兴高采烈得非常： · “天门两块！” 圆园 他不知道谁和谁为什么打起架来了。骂声打声脚步声，昏头昏 世 脑的一大阵，他才爬起来，赌摊不见了，人们也不见了，身上有几 处很似乎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几拳几脚似的，几个人诧异的对他 纪 看。他如有所失的走进土谷祠，定一定神，知道他的一堆洋钱不见 中 了。赶赛会的赌摊多不是本村人，还到那里去寻根柢呢？ 国 很白很亮的一堆洋钱！而且是他的 ──现在不见了！说是算被 中 儿子拿去了罢，总还是忽忽不乐；说自己是虫豸罢，也还是忽忽不 乐：他这回才有些感到失败的苦痛了。 篇 但他立刻转败为胜了。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脸上连打了 小 两个嘴巴，热剌剌的有些痛；打完之后，便心平气和起来，似乎打 说 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自己，不久也就仿佛是自己打了别个一 经 般，──虽然还有些热剌剌，──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躺下了。 他睡着了。 典 ☆☆☆☆☆ 苑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7.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第三章 续优胜记略 世 然而阿 匝 虽然常优胜，却直待蒙赵太爷打他嘴巴之后，这才出 纪 了名。 全 他付过地保二百文酒钱，忿忿的躺下了，后来想：“现在的世 球 界太不成话，儿子打老子……”于是忽而想到赵太爷的威风，而现 在是他的儿子了，便自己也渐渐的得意起来，爬起身，唱着《小孤 文 孀上坟》到酒店去。这时候，他又觉得赵太爷高人一等了。 学 说也奇怪，从此之后，果然大家也仿佛格外尊敬他。这在阿 经 匝，或者以为因为他是赵太爷的父亲，而其实也不然。未庄通例， 典 倘如阿七打阿八，或者李四打张三，向来本不算一件事，必须与一 位名人如赵太爷者相关，这才载上他们的口碑。一上口碑，则打的 珍 既有名，被打的也就托庇有了名。至于错在阿 匝，那自然是不必 藏 说。所以者何？就因为赵太爷是不会错的。但他既然错，为什么大 家又仿佛格外尊敬他呢？这可难解，穿凿起来说，或者因为阿 匝 说 · 是赵太爷的本家，虽然挨了打，大家也还怕有些真，总不如尊敬一 圆园 些稳当。否则，也如孔庙里的太牢一般，虽然与猪羊一样，同是畜 世 生，但既经圣人下箸，先儒们便不敢妄动了。 纪 阿 匝 此后倒得意了许多年。 中 有一年的春天，他醉醺醺的在街上走，在墙根的日光下，看见 国 王胡在那里赤着膊捉虱子，他忽然觉得身上也痒起来了。这王胡， 又癞又胡，别人都叫他王癞胡，阿 匝 却删去了一个癞字，然而非常 中 渺视他。阿 匝 的意思，以为癞是不足为奇的，只有这一部络腮胡 篇 子，实在太新奇，令人看不上眼。他于是并排坐下去了。倘是别的 小 闲人们，阿 匝 本不敢大意坐下去。但这王胡旁边，他有什么怕呢？ 老实说：他肯坐下去，简直还是抬举他。 说 阿 匝 也脱下破夹袄来，翻检了一回，不知道因为新洗呢还是因 经 为粗心，许多工夫，只捉到三四个。他看那王胡，却是一个又一 典 个，两个又三个，只放在嘴里毕毕剥剥的响。 ☆☆☆☆☆ 愿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8.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阿 匝 最初是失望，后来却不平了：看不上眼的王胡尚且那么 圆园 多，自己倒反这样少，这是怎样的大失体统的事呵！他很想寻一两 世 个大的，然而竟没有，好容易才捉到一个中的，恨恨的塞在厚嘴唇 纪 里，狠命一咬，劈的一声，又不及王胡响。 他癞疮疤块块通红了，将衣服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说： 全 “这毛虫！” 球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蔑的抬起眼来说。 文 阿 匝 近来虽然比较的受人尊敬，自己也更高傲些，但和那些打 惯的闲人们见面还胆怯，独有这回却非常武勇了。这样满脸胡子的 学 东西，也敢出言无状么？ 经 “谁认便骂谁！”他站起来，两手叉在腰间说。 典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也站起来，披上衣服说。 珍 阿 匝 以为他要逃了，抢进去就是一拳。这拳头还未达到身上， 已经被他抓住了，只一拉，阿 匝 跄跄踉踉的跌进去，立刻又被王胡 藏 扭住了辫子，要拉到墙上照例去碰头。 · “‘君子动口不动手’！”阿 匝 歪着头说。 圆园 王胡似乎不是君子，并不理会，一连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 世 一推，至于阿 匝 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在阿 匝 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一件的屈辱，因为王胡 纪 以络腮胡子的缺点，向来只被他奚落，从没有奚落他，更不必说动 中 手了。而他现在竟动手，很意外，难道真如市上所说，皇帝已经停 国 了考，不要秀才和举人了，因此赵家减了威风。因此他们也便小觑 中 了他么？ 阿 匝 无可适从的站着。 篇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对头又到了。这也是阿 匝 最厌恶的 小 一个人，就是钱太爷的大儿子。他先前跑上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 说 怎么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之后他回到家里来，腿也直了，辫子也 经 不见了，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他的老婆跳了三回井。后来，他 的母亲到处说，“这辫子是被坏人灌醉了酒剪去的。本来可以做大 典 ☆☆☆☆☆ 怨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29.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官，现在只好等留长再说了。”然而阿 匝 不肯信，偏称他“假洋鬼 子”，也叫作 里通外国的人 ” 一见他， “ ， 一定在肚子里暗暗的咒骂。 世 阿 匝 尤其“深恶而痛绝之”的，是他的一条假辫子。辫子而至 纪 于假，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 全 女人。 球 这“假洋鬼子”近来了。 “秃儿。驴……”阿 匝 历来本只在肚子里骂，没有出过声，这 文 回因为正气忿，因为要报仇，便不由的轻轻的说出来了。 学 不料这秃儿却拿着一支黄漆的棍子——就是阿 匝 所谓哭丧棒—— — — 经 大踏步走了过来。阿 匝 在这刹那，便知道大约要打了，赶紧抽紧 典 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果然，拍的一声，似乎确凿打在自己头 上了。 珍 “我说他！”阿 匝 指着近旁的一个孩子，分辩说。 藏 拍！拍拍！ 在阿 匝 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二件的屈辱。幸而拍拍 · 的响了之后，于他倒似乎完结了一件事，反而觉得轻松些，而且 圆园 “忘却”这一件祖传的宝贝也发生了效力，他慢慢的走，将到酒店 世 门口，早已有些高兴了。 纪 但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 匝 便在平时，看见伊也 中 一定要唾骂，而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于是发生了回忆，又发生了 国 敌忾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 ” 原来就因为见了你！ 他想。 中 他迎上去，大声的吐一口唾沫： 篇 “咳，呸！” 小 小尼姑全不睬，低了头只是走。阿 匝 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 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说： 说 “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 经 “你怎么动手动脚……”尼姑满脸通红的说，一面赶快走。 典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 匝 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 ☆ ☆ ☆ ☆ ☆ 员园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0.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高采烈起来： 圆园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扭住伊的面颊。 世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 匝 更得意，而且为满足那些赏鉴家起 纪 见，再用力的一拧，才放手。 他这一战，早忘却了王胡，也忘却了假洋鬼子，似乎对于今天 全 的一切“晦气”都报了仇，而且奇怪，又仿佛全身比拍拍的响了之 球 后更轻松，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文 “这断子绝孙的阿 匝！”远远地听得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 “哈哈哈！”阿 匝 十分得意的笑。 学 “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 经 第四章 恋爱的悲剧 典 珍 有人说：有些胜利者，愿意敌手如虎，如鹰，他才感得胜利的 欢喜；假使如羊，如小鸡，他便反觉得胜利的无聊。又有些胜利 藏 者，当克服一切之后，看见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臣诚惶诚恐死 · 罪死罪”，他于是没有了敌人，没有了对手，没有了朋友，只有自 圆园 己在上，一个，孤另另，凄凉，寂寞，便反而感到了胜利的悲哀。 世 然而我们的阿 匝 却没有这样乏，他是永远得意的：这或者也是中国 精神文明冠于全球的一个证据了。 纪 看哪，他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中 然而这一次的胜利，却又使他有些异样。他飘飘然的飞了大半 国 天，飘进土谷祠，照例应该躺下便打鼾。谁知道这一晚，他很不容 中 易合眼，他觉得自己的大拇指和第二指有点古怪：仿佛比平常滑腻 些。不知道是小尼姑的脸上有一点滑腻的东西粘在他指上，还是他 篇 的指头在小尼姑脸上磨得滑腻了？…… 小 “断子绝孙的阿 匝！” 说 阿 匝 的耳朵里又听到这句话。他想：不错，应该有一个女人， 经 断子绝孙便没有人供一碗饭，……应该有一个女人。夫“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而“若敖之鬼馁而”，也是一件人生的大哀，所以他 典 ☆ ☆ ☆ ☆ ☆ 员员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1.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那思想，其实是样样合于圣经贤传的，只可惜后来有些“不能收其 放心”了。 世 “女人，女人！……”他想。 纪 “……和尚动得……女人，女人！……女人！”他又想。 全 我们不能知道这晚上阿 匝 在什么时候才打鼾。但大约他从此总 球 觉得指头有些滑腻，所以他从此总有些飘飘然；“女……”他想。 即此一端，我们便可以知道女人是害人的东西。 文 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 学 了。商是妲己闹亡的；周是褒姒弄坏的；秦……虽然史无明文， 经 我们也假定他因为女人，大约未必十分错；而董卓可是的确给貂 典 蝉害死了。 阿 匝 本来也是正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曾蒙什么明师指授过， 珍 但他对于“男女之大防”却历来非常严；也很有排斥异端—— 如 — 藏 小尼姑及假洋鬼子之类——的正气。他的学说是：凡尼姑，一定 — 与和尚私通；一个女人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诱野男人；一男一女 · 在那里讲话，一定要有勾当了。为惩治他们起见，所以他往往怒目 圆园 而视，或者大声说几句“诛心”话，或者在冷僻处，便从后面掷一 世 块小石头。 纪 谁知道他将到“而立”之年，竟被小尼姑害得飘飘然了。这飘 中 飘然的精神，在礼教上是不应该有的，——所以女人真可恶，假使 — 国 小尼姑的脸上不滑腻，阿 匝 便不至于被蛊，又假使小尼姑的脸上盖 一层布，阿 匝 便也不至于被蛊了，——他五六年前，曾在戏台下的 — 中 人丛中拧过一个女人的大腿，但因为隔一层裤，所以此后并不飘飘 篇 然，──而小尼姑并不然，这也足见异端之可恶。 小 “女……”阿 匝 想。 他对于以为“一定想引诱野男人”的女人，时常留心看，然而 说 伊并不对他笑。他对于和他讲话的女人，也时常留心听，然而伊又 经 并不提起关于什么勾当的话来，哦，这也是女人可恶之一节：伊们 典 全都要装“假正经”的。 ☆ ☆ ☆ ☆ ☆ 员圆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2.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这一天，阿 匝 在赵太爷家里舂了一天米，吃过晚饭，便坐在厨 圆园 房里吸旱烟。倘在别家，吃过晚饭本可以回去的了，但赵府上晚饭 世 早，虽说定例不准掌灯，一吃完便睡觉，然而偶然也有一些例外： 纪 其一，是赵大爷未进秀才的时候，准其点灯读文章；其二，便是阿 匝 来做短工的时候，准其点灯舂米。因为这一条例外，所以阿 匝 在 全 动手舂米之前，还坐在厨房里吸旱烟。 球 吴妈，是赵太爷家里惟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 文 坐下了，而且和阿 匝 谈闲天： “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学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 匝 想。 经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典 “女人……”阿 匝 想。 珍 阿 匝 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藏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 ” 匝 忽然抢上去， 阿 对伊跪下了。 · 一刹时中很寂然。 圆园 “阿呀！”吴妈楞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 世 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阿 匝 对了墙壁跪着也发楞，于是两手扶着空板凳，慢慢的站起 纪 来，仿佛觉得有些糟。他这时确也有些忐忑了，慌张的将烟管插在 中 裤带上，就想去舂米。蓬的一声，头上着了很粗的一下，他急忙回 国 转身去，那秀才便拿了一支大竹杠站在他面前。 中 “你反了，……你这……” 大竹杠又向他劈下来了。阿 匝 两手去抱头，拍的正打在指节 篇 上，这可很有一些痛。他冲出厨房门，仿佛背上又着了一下似的。 小 “忘八蛋选 ”秀才在后面用了官话这样骂。 说 阿 匝 奔入舂米场，一个人站着，还觉得指头痛，还记得“忘八 经 蛋”，因为这话是未庄的乡下人从来不用，专是见过官府的阔人用 的，所以格外怕，而印象也格外深。但这时，他那“女……”的思 典 ☆ ☆ ☆ ☆ ☆ 员猿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3.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想却也没有了。而且打骂之后，似乎一件事也已经收束，倒反觉得 一无挂碍似的，便动手去舂米。舂了一会，他热起来了，又歇了手 世 脱衣服。 纪 脱下衣服的时候，他听得外面很热闹，阿 匝 生平本来最爱看热 全 闹，便即寻声走出去了。寻声渐渐的寻到赵太爷的内院里，虽然在 球 昏黄中，却辨得出许多人，赵府一家连两日不吃饭的太太也在内， 还有间壁的邹七嫂，真正本家的赵白眼，赵司晨。 文 少奶奶正拖着吴妈走出下房来，一面说： 学 “你到外面来，……不要躲在自己房里想……” 经 “谁不知道你正经，……短见是万万寻不得的。”邹七嫂也从 典 旁说。 吴妈只是哭，夹些话，却不甚听得分明。 珍 阿 匝 想：“哼，有趣，这小孤孀不知道闹着什么玩意儿了？” 藏 他想打听，走近赵司晨的身边。这时他猛然间看见赵大爷向他奔 来，而且手里捏着一支大竹杠。他看见这一支大竹杠，便猛然间悟 · 到自己曾经被打，和这一场热闹似乎有点相关。他翻身便走，想逃 圆园 回舂米场，不图这支竹杠阻了他的去路，于是他又翻身便走，自然 世 而然的走出后门，不多工夫，已在土谷祠内了。 纪 阿 匝 坐了一会，皮肤有些起粟，他觉得冷了，因为虽在春季， 中 而夜间颇有余寒，尚不宜于赤膊，他也记得布衫留在赵家，但倘若 国 去取，又深怕秀才的竹杠。然而地保进来了。 “阿 匝，你的妈妈的！你连赵家的用人都调戏起来，简直是造 中 反。害得我晚上没有觉睡，你的妈妈的！……” 篇 如是云云的教训了一通，阿 匝 自然没有话。临末，因为在晚 小 上，应该送地保加倍酒钱四百文，阿 匝 正没有现钱，便用一顶毡帽 做抵押，并且订定了五条件： 说 一 明天用红烛—— 要一斤重的—— 一对，香一封，到赵府上 — — 经 去赔罪。 典 二 赵府上请道士祓除缢鬼，费用由阿 匝 负担。 ☆ ☆ ☆ ☆ ☆ 员源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4.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三 阿 匝 从此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 圆园 四 吴妈此后倘有不测，惟阿 匝 是问。 世 五 阿 匝 不准再去索取工钱和布衫。 纪 阿 匝 自然都答应了，可惜没有钱。幸而已经春天，棉被可以无 用，便质了二千大钱，履行条约。赤膊磕头之后，居然还剩几文， 全 他也不再赎毡帽，统统喝了酒了。但赵家也并不烧香点烛，因为太 球 太拜佛的时候可以用，留着了。那破布衫是大半做了少奶奶八月间 文 生下来的孩子的衬尿布，那小半破烂的便都做了吴妈的鞋底。 学 第五章 生计问题 经 阿 匝 礼毕之后，仍旧回到土谷祠，太阳下去了，渐渐觉得世上 典 有些古怪。他仔细一想，终于省悟过来：其原因盖在自己的赤膊。 珍 他记得破夹袄还在，便披在身上，躺倒了，待张开眼睛，原来太阳 又已经照在西墙上头了。他坐起身，一面说道，“妈妈的……” 藏 他起来之后，也仍旧在街上逛，虽然不比赤膊之有切肤之痛， · 却又渐渐的觉得世上有些古怪了。仿佛从这一天起，未庄的女人们 圆园 忽然都怕了羞，伊们一见阿 匝 走来，便个个躲进门里去。甚而至于 世 将近五十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钻，而且将十一岁的女儿都叫 进去了。阿 匝 很以为奇，而且想：“这些东西忽然都学起小姐模样 纪 来了。这娼妇们……” 中 但他更觉得世上有些古怪，却是许多日以后的事。其一，酒店 国 不肯赊欠了；其二，管土谷祠的老头子说些废话，似乎叫他走；其 中 三，他虽然记不清多少日，但确乎有许多日，没有一个人来叫他做 短工。酒店不赊，熬着也罢了；老头子催他走，噜苏一通也就算 篇 了；只是没有人来叫他做短工，却使阿 匝 肚子饿：这委实是一件非 小 常“妈妈的”的事情。 说 阿 匝 忍不下去了，他只好到老主顾的家里去探问，——但独不 — 经 许踏进赵府的门槛，——然而情形也异样：一定走出一个男人来， — 现了十分烦厌的相貌，像回复乞丐一般的摇手道： 典 ☆ ☆ ☆ ☆ ☆ 员缘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5.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没有没有！你出去！” 阿 匝 愈觉得稀奇了。他想，这些人家向来少不了要帮忙，不至 世 于现在忽然都无事，这总该有些蹊跷在里面了。他留心打听，才知 纪 道他们有事都去叫小 阅燥灶。这小 阅，是一个穷小子，又瘦又乏，在 全 阿 匝 的眼睛里，位置是在王胡之下的，谁料这小子竟谋了他的饭碗 球 去。所以阿 匝 这一气，更与平常不同，当气愤愤的走着的时候，忽 然将手一扬，唱道： 文 “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学 几天之后，他竟在钱府的照壁前遇见了小 阅。“仇人相见分外 经 眼明”，阿 匝 便迎上去，小 阅 也站住了。 典 “畜生！”阿 匝 怒目而视的说，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我是虫豸，好么？……”小 阅 说。 珍 这谦逊反使阿 匝 更加愤怒起来，但他手里没有钢鞭，于是只得 藏 扑上去，伸手去拔小 阅 的辫子。小 阅 一手护住了自己的辫根，一 手也来拔阿 匝 的辫子，阿 匝 便也将空着的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辫 · 根。从先前的阿 匝 看来，小 阅 本来是不足齿数的，但他近来挨了 圆园 饿，又瘦又乏已经不下于小 阅，所以便成了势均力敌的现象，四只 世 手拔着两颗头，都弯了腰，在钱家粉墙上映出一个蓝色的虹形，至 纪 于半点钟之久了。 中 “好了，好了！”看的人们说，大约是解劝的。 国 “好，好！”看的人们说，不知道是解劝，是颂扬，还是煽动。 然而他们都不听。阿 匝 进三步，小 阅 便退三步，都站着；小 阅 中 进三步，阿 匝 便退三步，又都站着。大约半点钟，──未庄少有自 篇 鸣钟，所以很难说，或者二十分，─ ─他们的头发里便都冒烟，额 小 上便都流汗，阿 匝 的手放松了，在同一瞬间，小 阅 的手也正放松 了，同时直起，同时退开，都挤出人丛去。 说 “记着罢，妈妈的……”阿 匝 回过头去说。 经 “妈妈的，记着罢……”小 阅 也回过头来说。 典 这一场“龙虎斗”似乎并无胜败，也不知道看的人可满足，都 ☆ ☆ ☆ ☆ ☆ 员远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6. zycnzj.com/ www.zycnzj.com 圆园 世纪全球文学经典珍藏 目匝录 阿 正传 没有发什么议论，而阿 匝 却仍然没有人来叫他做短工。 圆园 有一日很温和，微风拂拂的颇有些夏意了，阿 匝 却觉得寒冷起 世 来，但这还可担当，第一倒是肚子饿。棉被，毡帽，布衫，早已没 纪 有了，其次就卖了棉袄；现在有裤子，却万不可脱的；有破夹袄， 又除了送人做鞋底之外，决定卖不出钱。他早想在路上拾得一注 全 钱，但至今还没有见；他想在自己的破屋里忽然寻到一注钱，慌张 球 的四顾，但屋内是空虚而且了然。于是他决计出门求食去了。 文 他在路上走着要“求食”，看见熟识的酒店，看见熟识的馒 头，但他都走过了，不但没有暂停，而且并不想要。他所求的不是 学 这类东西了；他求的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不知道。 经 未庄本不是大村镇，不多时便走尽了。村外多是水田，满眼是 典 新秧的嫩绿，夹着几个圆形的活动的黑点，便是耕田的农夫。阿 匝 珍 并不赏鉴这田家乐，却只是走，因为他直觉的知道这与他的“求 食”之道是很辽远的。但他终于走到静修庵的墙外了。 藏 庵周围也是水田，粉墙突出在新绿里，后面的低土墙里是菜 · 园。阿 匝 迟疑了一会，四面一看，并没有人。他便爬上这矮墙去， 圆园 扯着何首乌藤，但泥土仍然簌簌的掉，阿 匝 的脚也索索的抖；终于 世 攀着桑树枝，跳到里面了。里面真是郁郁葱葱，但似乎并没有黄酒 馒头，以及此外可吃的之类。靠西墙是竹丛，下面许多笋，只可惜 纪 都是并未煮熟的，还有油菜早经结子，芥菜已将开花，小白菜也很 中 老了。 国 阿 匝 仿佛文童落第似的觉得很冤屈，他慢慢走近园门去，忽而 中 非常惊喜了，这分明是一畦老萝卜。他于是蹲下便拔，而门口突然 伸出一个很圆的头来，又即缩回去了，这分明是小尼姑。小尼姑之 篇 流是阿 匝 本来视若草芥的，但世事须“退一步想”，所以他便赶紧 小 拔起四个萝卜，拧下青叶，兜在大襟里。然而老尼姑已经出来了。 说 “阿弥陀佛，阿 匝，你怎么跳进园里来偷萝卜！……阿呀，罪 经 过呵，阿唷，阿弥陀佛选 ……” “我什么时候跳进你的园里来偷萝卜？”阿 匝 且看且走的说。 典 ☆ ☆ ☆ ☆ ☆ 员苑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
  • 37. zycnzj.com/ www.zycnzj.com 中国中篇小说经典 目 录 鲁 迅 圆园 “现在……这不是？”老尼姑指着他的衣兜。 “这是你的？你能叫得他答应你么？你……” 世 阿 匝 没有说完话，拔步便跑；追来的是一匹很肥大的黑狗。这 纪 本来在前门的，不知怎的到后园来了。黑狗哼而且追，已经要咬着 全 阿 匝 的腿，幸而从衣兜里落下一个萝卜来，那狗给一吓，略略一 球 停，阿 匝 已经爬上桑树，跨到土墙，连人和萝卜都滚出墙外面了。 只剩着黑狗还在对着桑树嗥，老尼姑念着佛。 文 阿 匝 怕尼姑又放出黑狗来，拾起萝卜便走，沿路又检了几块小 学 石头，但黑狗却并不再出现。阿 匝 于是抛了石块，一面走一面吃， 经 而且想道，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寻，不如进城去…… 典 待三个萝卜吃完时，他已经打定了进城的主意了。 珍 第六章 从中兴到末路 藏 在末庄再看见阿 匝 出现的时候，是刚过了这年的中秋。人们都 惊异，说是阿 匝 回来了，于是又回上去想道，他先前那里去了呢？ · 阿 匝 前几回的上城，大抵早就兴高采烈的对人说，但这一次却并 圆园 不，所以也没有一个人留心到。他或者也曾告诉过管土谷祠的老头 世 子，然而未庄老例，只有赵太爷钱太爷和秀才大爷上城才算一件 纪 事。假洋鬼子尚且不足数，何况是阿 匝：因此老头子也就不替他宣 中 传，而未庄的社会上也就无从知道了。 国 但阿 匝 这回的回来，却与先前大不同，确乎很值得惊异，天色 将黑，他睡眼蒙胧的在酒店门前出现了，他走近柜台，从腰间伸出 中 手来，满把是银的和铜的，在柜上一扔说，“现钱！打酒来！”穿 篇 的是新夹袄，看去腰间还挂着一个大搭连，沉钿钿的将裤带坠成了 小 很弯很弯的弧线。未庄老例，看见略有些醒目的人物，是与其慢也 宁敬的，现在虽然明知道是阿 匝，但因为和破夹袄的阿 匝 有些两样 说 了，古人云，“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所以堂倌，掌柜，酒 经 客，路人，便自然显出一种疑而且敬的形态来。掌柜既先之以点 典 头，又继之以谈话： ☆ ☆ ☆ ☆ ☆ 员愿 ☆ ☆ ☆ ☆ ☆ zycnzj.com/http://www.zycnz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