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添洪《記號詩學》摘要

1. 古添洪《記號詩學》摘要
授課教師：江佩珍
一、關於記號
普爾斯(美國 Charles S. Peirce, 1839-1914)
如果我們不能說這宇宙是完全由記號(sign)所構成的話，我們至少可以說
這宇宙是滲透在記號裏。
(一)記號(sign)；記號具/能指(signifier)；記號義/所指(signified)
１、瑞士語言學家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記號為兩個記號
具和記號義互賴互動的構成面所構成。
＊就記號具與記號義的關係而言，兩者沒有內在的關聯，是武斷而靠俗成而
組合在一起的。(雅氏以語音象徵修正)
＊語言底記號具的表義演出是平行軸的，是依賴時間的，一個記號占據著一
個可衡量的時間。(雅氏認為一個語言記號的表義是平行軸、垂直軸同時作用)
江按：瑞士語言學家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1857-1913)首先在《普
通語言學教程》提出了系統的符號理論，符號是「能指」(significant)與「所指」
(signifié)的合一，認為語言符號連結的不是事物和名稱，而是概念和音響形
象，是一種兩面的心理實體。
能指的聲音形象和所指表達的概念內容之間並無內在的關係，是依據生活的
實際需要任意地約定俗成的。但能指與所指之間的聯繫一旦形成，即成為社會共
同體的產物，為這個共同體各個成員所接受，任何的個人都不能自由改變其中的
環節。
索氏非常重視語言符號的任意性、社會性、對比性和系統性，正是因為這些
特性使得語言符號的運作就像下棋遊戲，意義的產生是在語言這個確定的系統中
．1．
概念
音象
樹

2. 彼此間相互對立的關係。1
２、美國。普爾斯(Charles S. Peirce, 1839-1914)：
(1)「三連一的記號定義」──一個記號的成立，主要是依賴三個活動主體，即
記號(sign)，記號的對象(object)及作用於記號與其對象間的「居中調停記號」
(interpretant)，三個主體的關係是相連互動的，不能削減為幾個雙邊的互動。(頁
63-65)此三個活動主體，配合其現象學理論(頁66)，提出「記號這一觀念」，是屬
於「三度性」。記號行為本身是一個居中調停行為、是一個認知行為，是界定於存
在型態的第三型態。
(2)記號的構成：普爾斯就「記號具」和「記號義」之關係著眼，把「記號」分作
三型：即肖像(icon，兩者有內在的關聯)，標記(index，兩者有因果或鄰近關
係)，和符號(symbol，兩者沒有內在關聯，主要靠例習聯起來)。當代記號學家傾
向：把肖像記號的特質名之為肖象性(iconicity)或內在姻緣性(motivatedness)，把
符號的特質名之為例習性或俗成性(conventionality)，並用此兩種性質來討論記號
具與記號義的關聯。(頁7)
1
參見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語言符號的性質〉《普通語言學教程》，頁100-143；
古添洪〈第二章 記號學先驅瑟許的語言模式〉，頁31-56；高宣揚〈第11章 現代語用論
的理論準備〉《實用主義與語用論》，頁357-366；高辛勇〈第二章 語言學與文學術〉
《形名學與敘事理論》，頁62-70。
．2．
居中調停記號
三度性存在
對象
首度性存在
樹
記號
二度性存在
對解釋者心志的決定
出現在記號使用者的心志
綠意／森林／自然界

3. 記號具
玫瑰花
肖象性
例習性
記號義
愛情鮮豔、芬芳、多刺
記號的形立須賴：記號具及記號義的「肖象性」、「例習性」不同程度的同時作
用。針對文學而言：宏觀言之，文學的表義過程，也是記號的形成過程；微觀而
言，文學上所謂的比喻、象徵、諷喻(allegory)等，形成的過程就是記號的形成過
程。而文學這一套比喻、象徵、諷喻系統，傾向於肖象性的比重大於例習性。(頁9)
肖象性 例習性
電影 語言
抽象的鳥的概念 (普遍性)
存在於對話或文字中看不見的鳥 語言、文字
電影 一隻說話人正看著的特具的鳥 (獨特性)
文學是否一直在努力於衝破這模糊的平面層次，一方面要迫近第一層次的獨
特性，而又一方面要迫近第三層次的普遍性？而電影則要耕耘自己擁有的記號，
使它們能進入第二或第三層的抽象層次，成為一完整的表義系統。(頁10)
３、詹姆斯尼夫(Louis Hjelmslev)──記號的四次元模式（頁10）
記號由「表達層」(記號具)及「內容層」(記號義)兩互賴的層面組成，由一記號
功能把兩者結合一起而成為一記號。以語言記號為例：語言記號的內容層，乃指
思想；而表達層，則為語音串。
．3．
表達層（音旨）
形式／材質
內容層（音旨）
形式／材質

4. 二、所謂記號學
＊瑞士。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 1857-1913)，以記號學統攝語言學，認
為語言學是記號學中的主幹及主要模式：
語言是最複雜也是最具普遍性的表義系統，也是最具記號典型的。在這意
義上，語言學可作為記號學通體的模式，雖然語言僅是其中一個記號系
統。
＊法國。巴爾特(Roland Barthes, 1915-1980)，以語言以外的各種記號系統作
為記號學的正規研究範疇：
記號學企圖把任何的記號系統納入其研究範疇，不管其品質及局限；舉
凡圖象、姿式、樂音、物件、與及上述諸品所構成的複合品──此複合品乃是
儀式、習俗、大眾娛樂底內容──皆納入其中。他們如果不能構成所謂語
言，他們最少構成了表義的記號系統。
認為記號系統對語言(自然語)來說都是二度秩序的語言，其最低單元(一個論
述的構成部分)大於語言的最低單元(語音單元)。同時，語言學對語言及語言以外
的記號系統二者皆納入其研究範疇，前者為正規範疇，後者則為「超語言學」
(trans-linguistics)範疇，所以記號學隸屬於語言學。
＊薛備奧(Thomas Sebeok)，認為記號學是一門科學：
研究諸種可能的記號，研究控制著記號底衍生、製造、傳遞、交換、接受、解
釋等的法則。
＊俄國記號學系統：
以結構主義作為基礎，然後引進「資訊交流理論」(information theory)、「神
經機械學」(cybernetics)等，與歷史文化的動力相連接。因之，人不僅用記
號來交流資訊，同時相當地為記號所控御──記號系統是一個規範系統，
我們創造這個系統，但這個系統同時相當地規範著我們的行為。(頁116)
三、記號詩學
記號詩學是用記號學(semiotice)底精神、方法、概念、詞彙來建構的詩學。「詩
學」一詞，遠兆西哲亞里斯多德，在當代文學批評術語，不僅指涉詩篇，同時指
涉整個文學。記號學之精神，乃儘可能把所有的媒介(語言、文字、圖像、樂音、物
．4．

5. 件、姿式等等)歸化為記號；把這些記號之形成與運作過程找出來，作系統性的了
解，並進而尋求其共同的表義過程。
用記號學來研究文學，興趣不在個別作品的詮釋，而在對文學這一表義系統
的充分了解，著重在對其基本表義原理之探求。記號學對文學作研究時，是尋求
文學底下的諸要面及法則，其目的在提高對構成文學這一東西的諸種成規及其運
作過程的了解。古添洪在〈記號與文學〉文中，對記號學所提出的模式與觀念歸納
出四點：(頁4-5)
1. 文學乃奠基於語言記號系統，而又在此系統上，按文學的表義規則自
建其「副系統」。語言記號系統乃是首度對現實世界模擬，並同時加以
模型化的記號系統，故奠基於此系統之上的文學，乃是二度對現實世
界模擬並同時加以模型化的記號系統。
2. 文學與單篇文學作品的關係，有如結構語言學裡語言系統(langue)和一
個具體話語(parole)的關係。即，文學是一抽象的結構系統，而一篇文
學作品是這一抽象的結構系統的表達。換言之，一篇文學作品是為其
背後的抽象的結構系統所支持而得以完成其表達之任務。
3. 雅克慎(Roman Jakobson)據瑟許語言二軸說，以界定「詩功能」為：把選
擇軸上的對等原理加諸於語言軸上，而把「對等」提升為組合語串的構
成法則的現象。雅氏並提出語言行為含攝「六面」及其相對「六功能」的
模式，以界定文學為詩功能佔優勢的話語。
4. 洛德曼(Jurij Lotman)根據資訊交流理論及語言含攝之諸種層次，界定
詩篇為一諸語言層次(即語音、韻律、辭彙、語法、文理等層次)所構成的
綜合結構，各層次上可自身或相互成為平行或對照，而所有形式上的
品 質 ， 皆 可 連 接 到 內 容 層 上 而 成 為 語 意 化 ， 容 納 更 多 的 資 訊
(information)。
(一)系統與話語
1、瑟許首先提出：
瑟許提出了幾個語言學研究的基本概念，在確認語言學的研究對象時，他首
先將「語言(langue)」與「話語(parole)」加以區分：語言是指語言體系本身，而話語
則是語言體系在個人實際使用中的體現。2
「「語言以許多儲存於每個人腦子裡的
印跡的形式存在於集體中，有點像把同樣的詞典分發給每個人使用。所以語言是
每個人都具有的東西，同時對任何人又都是共同的，而且是在儲存人的意志之外
的。」
話語在這同一集體中是什麼樣的呢？它是人們所說的話的總和，其中包
2
參見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第四章 語言的語言學和言語的語言學〉《普通語言
學教程》，頁41-42。
．5．

6. 括：(a)以說話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個人的組合，(b)實現這些組合所必需的
同樣是與意志有關的發音行為。所以在話語中沒有任何東西是集體的；它
的表現是個人的和暫時的。
由於他認為語言學的任務是「尋求在一切語言中永恒地普遍地起作用的力
量，整理出能夠概括一切歷史特殊現象的一般規律。」3
因此「語言學……是以語
言為唯一對象的。」4
因為「語言本身就是一個整體，一個分類的原則。」5
只有這樣
一個受到一定規則制約的體系，才能夠經得起科學的、嚴謹的分析，即：
說話的行為可能受心理、生理等因素的影響，但語言能力則不然。說話的
行為變化很大，語言能力，尤其是我們的語法，卻是固定的。因此語言學
研究的主要是有系統的語言能力(亦即我們所共有的知識)。6
瑟許為現代語言學研究所提供的方向，讓研究者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致
力於對語言本身的研究，而將瑟氏稱為「話語語言學」即「語言使用的問題」排除
在語言學研究的範圍之外。
江按：語言文字是內化於整個文化傳統的載體，當我們使用語言文字溝通
時，就不是所謂「自然人」而是「社會人」。而使用語言文字的目的，既是為了溝
通，便一定程度地受到整個資料庫的「制約」。
閱讀與書寫雖然是一種私密的行為，卻因其載體，而一定程度受到「常規」
的規範，更何況書寫的目的往往是為了傳達自身的思想。這就是「形式」與「內容」
無法二分。
文字的表面，是受到深層意識形態制約的，這已非單純涉及閱讀者的視域問
題。所謂「貴族文學」與「平民文學」並非僅由其書寫的內容區分，表面形式(文字)
的差距，也是具體可感的。例如「庶民」這樣的「符號具」已劃分出社階，讀者接觸
這語彙時，自然會與「階級意識」的「符號義」產生連結，這正是語言資料庫的作
用。
2、洛德曼記號系統的規範功能(頁121)：
瑟許從語言學的角度提出「系統「與「話語」的分野，洛德曼追隨其後，進一
步討論記號系統的規範功能。在自然語裡，有語言的「系統」及個別具現的「話
語」；在文學裡，也有文學的「系統」及個別具現的書篇「text」(按：古氏在說明
text時，「書篇」與「詩篇」二譯名混用，似乎沒有固定的譯名，以下為了統一譯
名，凡原文譯成「書篇」者，皆以「詩篇」替代)。「文學系統」上置於「自然語言」系
統。洛德曼說：
3
參見，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第二章 語言學的材料和任務；它和毗鄰科學的
關係〉《普通語言學教程》，頁26。
4
參見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第四章 語言的語言學和言語的語言學〉《普通語言
學教程》，頁42。
5
參見瑟許(Ferdinand De Saussure)〈第三章 語言學的對象〉《普通語言學教程》，頁30。
6
參見謝國平〈第一章 緒論：人類的語言〉《語言學概論》，頁13。
．6．

7. 經由「系統」所創造的宇宙模式是比經由「話語」所創造者更來得有普遍
性，蓋後者在創造過程裡是最富有個別性者。……個別的「詩篇」為某些具
體的現象創造了一個藝術模式，而文學底系統卻以其最具普遍性的諸範
疇把宇宙納入了一個模式；在這模式裡，這些最具普遍性的範疇乃是宇
宙底最具普遍性的內容，乃是具體事物與現象底存在的形式。因此，研究
文學作品所賴之系統不單對文學底資訊交流這一獨特的模式有所了解，
同時也等於把文學中所塑造的宇宙模式重建起來，以其最具普遍綱領的
姿態重建起來。
而某一文學時代、某一文學流派，甚或某一文學類型、風格等，洛德曼皆以
「語言」名之，也就是將之視為文學系統下的「次系統」。就規範功能而言，這些
「次系統」就把宇宙世界納入屬於其系統內的模式裡。而這些「次系統」與「文學系
統」的關係，亦可以「上置」關係視之。文學作為一種規範系統，遂得與現實世界
連接；作為一個內涵著許多一個上置著一個往往是異時性格的次系統，文學遂得
以與歷史相連接。這些觀念，使到洛德曼的詩學跳出往昔封閉的並時系統的局
限。
3、巴爾特的延申運用(頁142)
從「語言」與「話語」的對立這一角度出發，巴爾特把衣著系統分作三個範
疇：(1)服裝雜誌上的陳述。陳述時裝的各種樣式、配搭等，是一個純語言的境地
(a language in its pure state)，人們不會完全依照陳述穿戴，因此幾乎沒有相對的
「話語」。(2)時裝雜誌上的照片。這些時裝服飾的「語言」，從這些半真的(照片)衣
著引繹出來，照片裡穿著某些服飾的「人」僅是名義上的，代表某一時裝與典
範，是這「語言」的一個個別的話語。(3)真正為人們所穿戴的衣服。其「語言」是由
這具體的衣著情形所演繹出來，而這「語言」的「話語」也就是一個個體的實際穿
著，這包括個人違背規定的穿戴以及某些個人性。
(二)表義二軸說
1、瑟許語言二軸說(頁41)
語言的表義過程有賴於兩條軸的作用，即毗鄰(語序)軸/水平軸(syntagmatic
axis)與聯想軸/垂直軸(associative axis)。毗鄰軸是講出有效的一串語音，由水平連
續所支持。但語義的表達不僅依賴這實在出現的軸，還要依賴隱藏著的聯想軸，
才得全面。意義的表達需賴話語內的毗鄰關係與話語外的聯想關係(這聯想存在我
們的腦袋)，缺一不可。
江按：巴爾特以衣著「語言」的勾劃來說明二軸的進行──(頁142)
以聯想軸而言(巴爾特稱之為系統上的)，是根據人體不能於同一部位同時穿
戴者為基準，畫分各個衣著的組成部分，各自組成一組(如頭戴的有帽子、頭巾
．7．

8. 等)，各組內有各種選擇，一改變就有意義上的差異(戴帽子和戴頭巾顯然有不同
的意義)。在毗鄰軸而言，是穿著時各「部分」的毗鄰組合關係：如「裙子──襯衫─
─外套」構成一個毗鄰組合關係。
2、雅克慎的語言表義二軸(頁84)
雅氏沿用瑟許的語言二軸說，謂話語乃基於二種運作而成：
「選擇」(selection)──意涵著一個著代著另一個的可能性，兩者間有著相同與
相異；選擇與替代實是一物的兩面。
「組合」(combination)──意味著任一記號一方面是其所涵攝的低一次元的諸
單位的指涉範疇(context)，另一方面是高於其層次的單元裡的一個分子而已；其
身份均是雙重的。(從一個語言層次上升到另一個語言層次，就是所謂的「階級梯
次」(hierarchy)，而語言的使用者在愈低的語次層次享有的自由度愈低。)
→「任何話語的形成乃是經由選擇以選取某些語言單元及組合以把它們組成
高層次而複合的語言單元。」
→抒情詩歌以隱喻發展法為主導(dominance)，英雄史詩以旁喻發展法為主
導；浪漫主義與象徵主義以隱喻為建構所在，而寫實主義卻以旁喻為建構。(頁
95)
3、洛德曼：關於「違規」與「歧異」
所謂「違規」與「歧異」是指違反通常的毗鄰關係的組合方法，這種「不能組合
的組合」(uncombinable combination)。這種情形是把通常的毗鄰關係的某些限制解
．8．
毗鄰軸
(水平軸)
並時
組合軸
旁喻/毗鄰原則
聯想軸
(垂直軸)
異時(歷時)
選擇軸
隱喻/類同原則
一語彙
*沿音近連接
*沿詞頭詞尾連接
*沿語意連接
*沿詞性連接
句 子 以 上 層
句 子 層
詞 組 層
語 彙 層
語音基本元素層
語 音 厘辨素層

9. 除；如把自然語底在組合詞彙，組合片語、組成句子，以及句子間的組合規則加
以放鬆。從自然語的角度而言，這種放鬆是一種「沒秩序」，但這種「沒秩序」，在
「詩篇」裡應視作是另一種「秩序」的安排。詩人可以不違規也可以違規，他選擇了
「違規」，故「違規」便帶上了「資訊」，洛德曼的「資訊原理」是建立在「選擇」上，
只要「有選擇」，所作的「選擇」便是一個「資訊」。因此，違規往往使詩篇獲得了
一種特殊的「資訊的彌漫」(informational saturation)。洛德曼稱這文法上的、語意上
的、風格上的各種「違規」或「歧異」為「毗鄰軸上的美學」(artistic syntagmactics)。
例如：杜甫〈秋興〉──香稻啄餘鸚鵡粒，碧梧棲老鳳凰枝。
王安石〈泊船瓜洲〉──春風又綠江南岸
(三)雅克慎語言行為六面六功能、對等原理、語音象徵
雅克慎(Roman Jacobson，1895-1982)原籍蘇聯移居捷克等地最後定居美國，
原本是俄國形式主義的健將，後來成為捷克布拉格語言學會的主要人物之一，定
居美國後則參與紐約語言學會。將語言學觀念與文學理論融合，認為「詩功能
(poetic function)」(把選擇軸上的對等原理，加諸於組合軸上。「對等」被提升為組
合語串的構成法則。詩功能的整個安排是以話語本身為依歸，投注於話語本身
者，即是語言的詩功能。)與其所涵攝的「對等原理(principle of equivalence)」(把一
單元的兩面或兩單元的同一面作一等號，然後探求其「平行/類同」與「對照/ 相
異」；乃「類同原則加諸於毗鄰原則」的一個縮寫)即是文學語言的特色。同時提出
「傳訊(或溝通)communication」理論，認為文學語言也是一種傳訊媒介，主張以
「傳訊(或溝通)communication」的理論來處理文學語言。7
語言行為六面六功能要
素關係，如下頁表所示。
傳訊的過程中，發訊者(說話人)發出一個足夠內容的訊息給受訊者(話語對
象)時，必定依賴：共有語境(context)、共有語碼(code)和共有接受方式(contact)三
個因素，才能達到傳訊的效果。交際(傳訊)過程中的六要素關聯示意如下頁圖
（語言行為六面六功能關聯示意圖）。在不同的情形下，某些因素可能會較凸出
並且起著支配全局的作用，而其他的因素則退居為次要角色。不同的功能
(function)是對不同因素的強調，亦即是對不同的主宰因素之選擇。8
由「語言行為六面六功能關聯示意圖」中可以清楚地發現人際溝通的傳訊過
程其實是一個相當複雜的系統。一次成功的傳訊(人際溝通)，必須傳訊雙方(說話
人與聽話人)在一個共同可掌握的語境(場合、上下文)中，用雙方都能使用(製碼與
解碼)的符碼(傳訊工具)，並且採用某種接觸方式(通過物質或肉體上的管道與心
7
關於雅氏語言行為之六面六功能可參見古添洪〈雅克慎的記號詩學〉中的「語言六面六
功能模式及對等原理」收錄於《記號詩學》，頁97-106；高辛勇〈第二章 語言學與文學〉
關於「雅各佈遜」的部份收錄於《形名學與敘事理論》，頁70-82；周師世箴教授〈雅氏
詩性功能〉未刊稿，頁5。
8
參見周師世箴教授〈雅氏詩性功能〉未刊稿，頁4。
．9．

10. 理聯繫)來進行並維持雙方的訊息傳遞。因此，在傳訊(人際溝通)中，存在著許多
變數。而這些變數往往就是傳訊(交際)是否得以進行，傳訊(交際)雙方是否能夠成
功達到溝通效果的關鍵所在。在雅克慎的傳訊理論中context(語境)一詞最通常的
理解即是「話語的指涉」、「場合」、「上下文」，在不同的傳訊溝通模式中，context
所涵蓋的內容就有所更動。就閱讀之行為而言，「創作者」與「欣賞者」透過「文
字」進行溝通，此時文本就成為一完整可感的「語境」。
語言行為六面六功能要素表
傳訊／溝通
六要素術語
術語中譯與內容 功能 例子說明(古添洪)
Context 語境／場合、上下文。 Referential／指涉功能 「臺北車站是交通頻繁的地方。」
(第三人稱)
Message 訊息／話語──足夠的語
言訊息可供溝通。
Poetic／詩功能 ＊整個安排是以話語本身為依歸，
投注於話語本身者。
＊把選擇軸上的對等原理，加諸
於組合軸上。「對等」被提升為
組合語串的構成法則。
「爆竹一聲除舊，桃符萬戶更新」
Addresser 說語人／發訊者／製碼
者encoder。
Emotive／抒情功能 「噢！我的天呀！」(第一人稱)
Addressee 話語的對象／受訊者／
解碼者decoder。
Conative／感染功能 「您過來吧！」(第二人稱)
Contact 接受方式／物質(肉體)
上的接觸或心理上的聯
繫。
Phatic／線路功能 電話對話：「你聽到我嗎？」
Code 語碼／訊碼、溝通的基
本符號。（古：語規）
Metalingual／後設語
功能
視雙方是否用相同的語規，確保
話語不被誤解。
「你知道我這句話的意思嗎？」
(四)雅克慎語言行為六面六功能理論在閱讀中的作用
雅克慎的通訊理論提出了傳訊溝通的過程必不可少的六要素，此六要素在一
個傳訊過程的重要性取決於其功能。同時，語境(context)雖然是六要素之一，卻
涵蓋了傳訊過程中所有的變數。構成語境的「客觀因素」包含了「語言因素」與「非
語言因素」，而其中參與者對語境的詮釋卻是主導傳訊過程的「主觀因素」，意義
的取得最終都是由詮釋者(受訊者)來執行的。
閱讀即傳訊溝通的一種形式，文本的意義在閱讀的過程中再度被讀者所發
現。雖然作者與讀者同樣接受這套文化共有約定俗成的語言訓練，並據以進行編
碼解碼的溝通，但「對特定語境的感知和了解」的「詮釋能力」和「詮釋態度」同時
也影響了對文本的解讀。儘管語境的詮釋受限於個別的差異，但作者與讀者在社
會化的過程中，也擁有了共同感知世界的方式，因之，作者的編碼與讀者的解碼
之間有了具體的依據，其作用方式如下頁「小說閱讀之傳訊示意圖」所示。
在小說閱讀的傳訊過程中，語言文字就是作者與讀者共享的語碼(code)，是
作者據以編碼讀者據以解碼的依據。同時小說創作者(encoder)將自己想表達的抽
．10．

11. 象世界轉成足夠溝通的話語(message)，進一步變成具體可感的小說文本(text)。然
後接受訊息的讀者(decoder)經由閱讀觀視的接觸方式(contact)，進入文本的世
界，進行解碼的動作取得意義完成一次傳訊溝通的過程。
在這個傳訊過程中，小說文本是世界經驗(context)所投影的一個具體可感的
語境。除了語言文字(code)由傳訊溝通的雙方所共有外，對世界的感知(世界經驗)
也是雙方所共有的，唯其共有才有傳訊溝通的空間，而小說文本正是這共同世界
經驗的投影。除了具備共有的世界經驗外，每一個個體都具備其獨一無二不可替
代的特性，作者與讀者來自不同的「社會背景」並且執持著其獨特的「個人態
度」，而這些因素都構成了影響意義取得的「語境」。「『寫什麼』，這是存在於小
說裏的；『怎麼寫』，這卻是詮釋者的個人理解的產物，這種理解受詮釋循環的
制約」。9
因此，就閱讀一事而言，並不存在訊息完全成功傳遞的可能性，作者寫
作的意圖在小說文本完成的同時就已無法重尋，而讀者所取得的意義也永遠受限
於自身的社會背景、個人態度與詮釋的能力。
(五)洛德曼的詩篇系統(頁122-138)
文學總是經由「詩篇」表達，因此洛德曼所考察的對象，並非個別的「詩
9
參見陳維昭〈第四章 審美之維〉《紅學與二十世紀學術思想》，頁180。
．11．
語境(場合、上下文)
context
（指涉功能）
說話人/發訊者
addresser
（抒情功能）
話語對象/受訊
者
addressee
（感染功能）
訊息 message
（詩功能）
語碼code
(後設語功
能）
接觸方式 contact
（線路功能）

12. 篇」，而是「詩篇」這一個通體，所從事者乃「詩學」而非「詮釋」。洛德曼從「資訊
交流理論」出發，認為不能納入系統者，即無法被了解，因此也無法貯存及傳遞
資訊。因此，建構一個「詩篇」的先決條件，就是為這個「詩篇」建構一個系統。
「詩篇」同時給予人們認知(cognition)的知性樂趣，與感官印象(sense perception)
的感官樂趣，認知有賴系統化以獲得，而感官印象則賴乎「不為系統化」而來，
「詩篇」兼容二者，超越其相對性。
一個「詩篇」可由三個條件來界定：1、有一個由記號組成的表達層；2、有一
個界定的範疇，如圖畫上的框，構成一個詩篇的空間，在這個空間以外者，皆為
「詩篇外」；3、有一個內部的結構，使到詩篇成為一個結構上的整體。
江按：比照「小說閱讀之傳訊示意圖」，除了「小說文本(text)」外，對洛德
曼而言都屬於「詩篇外」的範疇。
．12．
世界經驗
(context)
語碼(code)
小說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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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
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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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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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接觸)
(contact)

13. 內延系統──詩篇內(intra-textual)：詩篇由許多層面構成，而每一層面實可謂
構成了一個「次詩篇」，這些層面或「次詩篇」形成一個階級梯次(hierarchy)。構成
詩篇的層面主要是語言學的(如語音層、音律層、詞彙層、語法層等)，在這些層次
上，詩篇的「章法」(composition)、故事結構(plot)、人物、敘述觀點等，也都包含在
洛德曼的「詩篇內」系統。在「詩篇」裡，「形式」實以成為「內容」，因「形式」與
「內容」相連接時已有著「表義」的功能，即已經「語意化」而成為「資訊」。
總而言之，洛德曼的內延系統，是建立在二軸上：聯想軸是「詩篇」上各層
次的平行與對照；毗鄰軸強調的是「詩篇」在毗鄰軸上的各種對「自然語」毗鄰安
排的放鬆與違背，造成的毗鄰軸上的美學 (按：參見上述「違規」與「歧異」) 。
內延結構的功能是：1、使到詩篇的系統與自然語系統相對待並有別，前者上
置於後者之上；2、使到詩篇的資訊容量度大幅提高，使到詩篇語意瀰漫，表達
非其他資訊交流系統所能表達者。
外延系統──詩篇外(extra-textual)：在洛德曼的記號詩學裡，所謂「外延」(詩
篇外)已是內化為「詩篇內」的「內延」結構，是內延系統的一個環節。洛德曼指
出，「意義」(meaning)的產生，必賴兩個東西的「對譯」(re-coding)。「記號」的產
生，可視為表達層(記號具層)和內容層(記號義層)的「對譯」而成。經由系統內「對
譯」而成的「意義」是內延的對譯(internal re-coding)；而外延的對譯(external re-
coding)，則是從一個表義系統迻譯到另一個表義系統，記號的形成是一對一外
延的對譯。「意義」在浪漫主義的系統內界定、產生，不必求諸於系統之外，「語
意」的產生是界定於系統之內，而不必靠外在的連接。
相對而言，寫實主義系統卻以沿「外延的對譯」而產生的意義為主(並非假設
一個外在的現實世界來讓「詩篇」中的內延世界相「對譯」，而是指寫實文學裡含
著許多「次系統」，而這些「次系統」在「對譯」)，而所謂「外延的對譯」仍是居於
「詩篇」內的。
洛德曼所構想的「詩篇的系統」已經由多重的外在的對譯，而把異時因素及
書篇外的「現實」置入其系統內。洛德曼以「作者與讀者」的透視，來連接「詩篇
內」與「詩篇外」。作者創作與讀者閱讀時的聯想軸之作用，往往有所差異。
然而藝術的資訊交流在什麼情況下成為可能？洛德曼以為有幾個重要的基
礎：1、雙方都把這「詩篇」看作是詩篇，是文學作品；2、雖然符合第一個條件，
但雙方對「文學」的概念可能有根本的差異，而造成交流的障礙；3、提出「詩篇類
型學」(the typology of texts)的觀念，認為「詩篇」的美學可以建立在：「以相同作
為美學基礎」(aesthetics of identity) 和「以相異作為美學基礎」(aesthetics of
opposition)兩種不同的美學型態上。
所有的美學態度、結構上的各種考慮等等，總名之為「語規」(code)。藝術資訊
交流的困難根本所在，正是說話人(作者)與受話人(讀者)在建構與詳解一「詩篇」
時，所作用著的「語規」總是有所差距。然而，以資訊理論的立場而言，正由於這
．13．

14. 個「差距」，使得「詩篇」得以帶上更多的「資訊」，更多的「語意」。讀者雖然無可
否認是「詩篇外」的因素，但「說話人」發話時，往往有將「受話人」的因素考慮在
其識裡，因此，「受話人」就成為「話語」結構的一部分，而「詩篇外」，不免終成
為「詩篇內」。故而，在洛德曼的「詩篇系統裡」，暫定為「詩篇外」的東西，都因
其「詩篇」產生作用，成為「詩篇」建構時的一個考慮，而成為「詩篇系統」的一個
環節，遂得變為「詩篇內」。從這個角度來看「詩篇外」，才能使它內化為「詩篇
內」，這就保有了記號詩學固有的內延系統精神。
(六)巴爾特的「閱讀」
之一：
閱讀「不終止於書篇，也不終止於我；我所找到的諸意義並不是由我所建
立，也非由他人所建立，而是基於諸意義的系統性(systematic mark)。(古
頁148)
之二：
去閱讀是去找意義，去找意義是用詞彙把這些意義命名出來；然而，這
些名稱又將會掃及另一些名稱。名稱一一召喚著，重組著，而這些組合又
要求賦予新的名稱。我賦予他們名稱，我把名稱去掉，我再賦予他們新名
稱。於是，書篇就在這過程裡成長；它在如此名義的操作裡成為一個不斷
的衍生(becoming)，一個不休止的迹近(approximation)。(古頁154)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