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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 1.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2015 年 3 月 頁 77～98 國立東華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民間文學研究所 77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江佩珍 摘要 寫實精神向來被視為「三言」的重要元素，敘述市井生活才是話本正統。然而， 「三言」中涉及「他界」的篇章，佔總數二分之一強，鬼神信仰已是庶民生活的 一部分，甚至正是真實人生「現實」成分的呈現。於是，爬梳文本中有情有欲的 平凡眾生，在跨入死亡的界限後，如何為了實現人間社會的期待，繼續奮鬥不懈 的「鬼事」，就是本文的關注所在。 透過歸納與細部比對「三言」涉及鬼事的篇章後，可以發現鬼眾生前的社會身分， 與現身人間的行事動機，實際上正是延續著人間社會的期待：鬼眾的意志展現， 與其生前的性別、階級因素息息相關。 另一方面，從心理學的角度，以佛洛依德「本我」、「自我」、「超我」的人格結構 理論，來解析「三言」的鬼現象，也可以發現鬼眾不僅是死者意志為完成社會期 待的延伸，對於為惡、行為差池、倖存者等撞鬼的生者而言，鬼更是潛意識中以 懲罰、誘惑、彌補的形式，為了完成超我而被創造。 無獨有偶，「三言」的編者馮夢龍，亦曾提出「 事真而理不贋，即事贋而理亦真」 的創作觀。經由分析比對後，可以發現「三言」的鬼事情節，多是本事所無，許 多編寫者添加的鬼趣，正以著超現實的姿態，映照著人間社會的期待。 關鍵字詞：三言 馮夢龍 佛洛依德 鬼 本我 社會期待 本文作者為國立東華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研究所博士班學生。
- 2.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78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一、前言 「三言」向來以敘述市井生活為正統，寫實精神被視為重要元素。比較西方 的寫實主義（Realism），則是指：在文學作品中，忠實地將生命現象再現出來 （representation），故而要求小說家應原原本本而精確的臨摹生命。1 而話本小說 「靈怪」類－－涉及鬼神精怪、釋道宗教寓言等－－超現實幻想題材，與情節誇 誕杜撰又常雜神鬼徵應思想的歷史傳說，一般均不列入寫實之列。2 然而，「三言」 描述「他界」3 之事的篇章，佔總數二分之一強，4 若僅以輪迴果報神道設教的角 度，將超自然的描寫均視為破壞小說寫實精神，不免過度單純化「他界」所蘊藏 的現實人心。西方有「魔幻寫實」之文類，主張融合現實與幻境，夢幻感與真實 感交相滲透。5 若以此角度來看「三言」的鬼現象，或許有可參照借鑑之處。 文學反映現實，鬼神信仰既是庶民生活的一部分，理所當然也是滋養文學園 地的沃土，文本中超自然情節描寫，甚至正是真實人生「現實」成分的呈現。郭 玉雯以為：「不論『他界』如何超越現實或奇詭怪異，其動機均環繞『此界』而 生，其模式也是『此界』的投影，而其認知型態更屬『此界』的人類所有。」6 換 言之，做為人死後的延續狀態－－「神」或「鬼」的世界，原本即是生人所建構， 自然也承載人間世界的投影。「三言」中，除卻大德大義的聖賢，死後超凡入聖， 躍昇為不朽的神靈；芸芸眾生不但生時庸庸碌碌，死後一樣平平凡凡，依然是罣 礙七情六欲的「俗鬼」。本文主要的興趣即是：有情有欲的平凡眾生，在跨入死 亡的界限後，如何為了實現人間社會的期待，繼續奮鬥不懈的「鬼事」。因此，「上 界」中超越常人行事的神蹟、仙事，或「中界」變化多端的異類－－妖，皆不在 本文探討之列。 「三言」談及「鬼」的篇章，7 包括〈王嬌鸞百年長恨〉（警 34）的入話，共 1 參蔡源煌：〈寫實主義與自然主義〉，《從浪漫主義到後現代主義》（臺北：雅典，1998），頁 23-28。 2 參樂蘅軍：〈宋明話本的命運人生〉，《意志與命運－－中國古典小說世界觀綜論》（臺北，大安， 1992），頁 160-162。 3 郭玉雯引卡西勒的定義，以為「歷史是三度空間的現實世界；神話是四度空間的感覺世界」， 若以現實世界為「此界」，則神話中出現的超現實世界就是「他界」。參氏著：《聊齋誌異的幻夢 世界》（臺北，學生書局，1985），頁 17。謝明勳先生將「他界」分為：上界（神界、仙界）、中 界（妖界）、下界（鬼界），轉引自顏慧琪：《六朝志怪小說異類姻緣故事研究》頁 17，註 8；而 存在他界與人類交往的對象，則有神、仙、鬼、妖四類。參氏著：《六朝志怪小說異類姻緣故事 研究》（臺北：文津出版社，1994），頁 17。 4 楊孟儒統計「三言」異類故事，約七十篇。參氏著：《「三言」異類故事之研究》（臺南大學教 育經營與管理研究所國語文教學碩士論文，2005 年 6 月）。 5 蔡源煌：〈超現實與魔幻式的寫實〉，《從浪漫主義到後現代主義》，頁 199。 6 同註 3，頁 17-18。 7 本文所引「三言」版本，採用［明］馮夢龍編撰、徐文助校訂、繆天華校閱：《喻世明言》（臺
- 3.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79 有二十四篇（詳見下表），其中〈鬧陰司司馬貌斷獄〉（喻 31）、〈遊酆都胡母迪 吟詩〉（喻 32）、〈梁武帝累修歸極樂〉（喻 37）、〈拗相公飲恨半山堂〉（警 4）皆 屬遊冥府事類，當另文析之。餘者，本文將分別以「鬼眾在人界的社會角色扮演」、 與「人間社會期望在鬼界的折射」析論之。 表 1：「三言」鬼故事分析表8 卷數 卷名 情節 鬼 形式 喻２ 陳御史巧勘金釵鈿 梁尚賓（村郎－商）冒名魯學曾（廉憲之子－仕）騙色賺財，事發顧秀慚而自 縊。顧父卻將真魯學曾送官追辦，待真相大白，顧秀乃附體於梁妻田氏（貢生 之女－士），撮合魯、田之親事。 顧秀 附體 喻３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犯色戒而死的和尚，見吳山（防禦之子－商）貪溺女色，欲尋替身。吳山家人 為和尚設醮追拔乃去。 和尚 託夢 附體 喻４ 閒雲菴阮三償冤債 阮三與陳玉蘭（太尉之女－仕）於閒雲菴偷情身亡，陳玉蘭為其生下一子，夜 夢阮三現身訴說前緣夙債。陳玉蘭得夢終身守節，教養其子。 阮三 託夢 喻７ 羊角哀捨命全交 左伯桃為成全羊角哀（儒生）適楚求仕而死，角哀晉身後不忘舊義為伯桃覓地 厚葬，夜夢伯桃哭訴為荊軻魂魄所欺，角哀乃自裁，以魂魄相助鬥荊軻。楚元 王感其義重，於墓前建廟，名曰「忠義之祠」，立碑記其事，香火不絕。 左伯桃 託夢 喻 16 范巨卿雞黍死生交 范式為履張邵（儒生歸農）約期，以死赴會。張邵亦以死殉知交之情。太守表 奏此事，漢明帝憫其信義深重，加謚封號，在兩人墓前建廟，號「信義之祠」。 范式 現身 喻 24 楊思溫燕山逢故人 靖康年間楊思溫流寓燕山巧遇兄楊思厚妻鄭意娘，乃知其為全節而亡。思厚以 不娶為誓，將鄭氏歸葬金陵，後背誓別娶棄誓還魂的女道士劉金壇，卒雙雙被 亡夫亡妻拽入水中身亡。 鄭意娘 馮六 現身 託夢 附體 喻 31 鬧陰司司馬貌斷獄 東漢秀才司馬貌因不遇於時，而作怨懟之詞，玉帝怒而令其審西漢初一干未決 懸案，司馬貌一一決來，令一干人等心服轉世報冤，司馬貌夫妻亦因而轉世為 三國司馬懿夫妻。 地府眾 鬼 遊地府 喻 32 遊酆都胡母迪吟詩 元秀才胡母迪偶讀《秦檜東窗傳》與《文文山丞相遺蒿》對人世際遇不平，因 而為詩抒憤。閻王乃引其盡遊地府，以見天道報應之不爽。 岳飛、 秦檜等 地府眾 鬼（入 現身 遊地府 北：三民書局，1998）；［明］馮夢龍編撰、徐文助校訂、繆天華校閱：《警世通言》（臺北：三民 書局，1992）；［明］馮夢龍編撰、廖吉郎校訂、繆天華校閱：《醒世恒言》（臺北：三民書局，1995）。 後文引注統一格式為：（書名簡寫卷數；頁數）。 8 本文所統計的鬼，皆取文本中有身份者，如：《喻世明言》卷 13，張道陵與益州八部鬼帥鬥法， 有變化爭鬥的情節描寫，較類神話精怪之事；卷 36〈宋四公大鬧禁魂張〉入話，描寫石崇因大 江老龍王遣「鬼使」送財而致富事，因無名姓亦無情節描寫只是以情節敘事的工具性質出現，皆 不予計入。又《警世通言》卷 35，况鐘於船上聽到小兒啼聲，撿到被支助丟棄的死孩兒，成為 破案的關鍵，因無鬼現「身」，僅是情節需要，亦不列入。相較楊孟儒之統計，本表少了〈况太 守斷死孩兒〉多了《醒世恒言》卷 24〈隋煬帝逸遊召譴〉，參註 4，頁 29-30。
- 4.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80 卷數 卷名 情節 鬼 形式 話與正 文連 繫） 喻 37 梁武帝累修歸極樂 梁武帝遊地府，見悉后因妒而以蟒身於地獄受苦，後帝為地府眾鬼設齋造經， 地獄為彼一空。 無主孤 魂；郗 后 遊地府 警４ 拗相公飲恨半山堂 王安石夢遊地府，見兒王雱於中受刑，乃辭官歸鄉。 王雱 遊地府 警８ 崔待詔生死冤家 崔寧與咸安郡王府中養娘璩秀秀，趁王府失火私奔，被郡王府中排軍郭立密 告，崔寧發還健康府，秀秀於途中來奔，兩人遂化暗為明，正式結為夫婦，璩 待詔夫婦也來投靠。後巧遇郭立乃知秀秀已為郡王所殺，與璩待詔夫婦三口皆 為鬼，秀秀見事發遂報郭立告密之仇，並將崔寧一起扯入黃泉。 璩秀 秀、璩 待詔夫 婦 現身 變化 警 10 錢舍人題詩燕子樓 唐名伎關盼盼為張建封閉戶獨居終身不嫁，卻被白居易以獨活譏之，鬱悶而 終。宋錢希白憫其志節，為其製詞平反，盼盼乃託夢、現身致意。 關盼盼 託夢 現身 警 13 三現身包龍圖斷冤 押司孫文為其妻與小孫押司謀死，三現身於迎兒，欲其為己申冤。後果由包龍 圖斷冤。 孫文 現身 警 14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 落第秀才吳洪於州橋開學堂教書糊口，由王婆陳乾娘介紹娶得美妻李樂娘並陪 嫁錦兒。清明節吳洪與王七遊春，因躲雨不得歸，於墓堆遇見朱小四等鬼，乃 知妻子並陪嫁、媒人皆鬼，後由癩道人做法除鬼，吳洪因而捨俗出家。 李樂娘 錦兒 王婆 陳乾娘 朱小四 等 現身 變化 警 16 小夫人金錢贈年少 （張主管志誠脫奇 禍）9 王招宣府小夫人偷得一百零八顆西珠數珠，再嫁老員外張世廉，事發自吊身 死。因小夫人生前屬意張勝，死後現身欲託終生，張勝不為所動，真相大白後， 小夫人即消失。 小夫人 現身 警 25 桂員外途窮懺悔 桂富五得施濟救助，並掘得施家藏銀而發跡，改名桂遷，卻負義旁觀施家沒落。 後夢其妻、二子、一女與己皆淪為狗，歸家證於事實，乃悟前非，持誦悔改， 年餘，其女夢母兄來辭，告己已脫罪業，明日，三犬果死。 桂高 桂妻、 子 附體 託夢 警 30 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盧愛愛清明遇吳清，悒怏而死。第二年現身與吳清成就雲雨共赴陽臺，後並為 其成就與褚愛愛之姻緣。 盧愛愛 現身 託夢 警 32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孫富病中，終日見杜十娘在旁詬罵。 杜十娘感柳遇春成全己身與李甲之德，死後贈柳遇春一匣珠寶以報。 杜十娘 現身 託夢 警 33 喬彥傑一妾破家 喬彥傑沉溺教坊，家中生事一門死絕，歸家遂投水身亡。因恨王青詐錢不遂告 官使其家破，附體於王青使其亦溺水而亡。 喬彥傑 附體 警 34 王嬌鸞百年長恨 張乙夜宿店房，遇穆二十二娘之魂，知其被楊川所負，恨而自縊。後張獲穆之（入 現身 9 〈小夫人金錢贈年少〉因版本歧異，又題名為〈張主管志誠脫奇禍〉，譚正璧：《三言兩拍資料 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頁 288。
- 5.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81 卷數 卷名 情節 鬼 形式 私財，攜其牌位同歸。一日穆氏託稱討夙債，至楊川宅，報其負義之仇。 話）穆 二十二 娘 警 37 萬秀娘仇報山亭兒 尹宗為護送萬秀娘歸家，途中被苗忠和焦吉所殺，附體於秀娘掌摑苗忠，並於 公差追捕苗忠時擋道，使其就捕。 尹宗 附體 現身 警 38 蔣淑真刎頸鴛鴦會 蔣淑真病中見向日為其殞命之阿巧與李二郎索命，預言蔣氏將死於五五之間， 後果如其言。 阿巧 李二郎 託夢 現身 醒 14 鬧樊樓多情周勝仙 周勝仙、范二郎巧遇金明池，後憑媒妁定親。無奈周父堅決反對，周勝仙氣極 而死，又因朱真盜墓復生。范二郎誤以其為鬼，失手將其擊死。周勝仙餘情未 了，又以鬼魂之態，至獄中與范二郎私會，了卻夙願。 周勝仙 託夢 醒 24 隋煬帝逸遊召譴 楊素與隋煬帝勾結，廢太子勇而立煬帝，一日上朝，忽見文帝逐之，移時而死。 煬帝逸遊江南，至吳公宅，見陳後主與張麗華之魂，悟己氣數已盡，後隋果滅 亡。 隋文帝 陳後主 張麗華 現身 二、鬼眾在人界的社會角色扮演 之於生者，死後的世界是一個永遠的謎團。人死後是否還有延續性的存在？ 此一大哉問，經過魏晉時期的激辯，到了宋元明的話本，人死為鬼，已成為一般 話本人物的共同信念。「三言」中，人死後除了歸入眾鬼群居的冥府，還有許多 漏網之鬼留滯人間。由於陰陽兩隔，人鬼兩界想要接觸，通常仍需透過特殊途徑。 王溢嘉主張鬼故事產生的要件中，必有「特殊感官知覺經驗與生命異象」。10 金 明求則指出，鬼界與人界的交集有三種途徑：其一，鬼魂空間直接接觸實際空間 （現身）；其二，鬼魂入生人之夢（託夢）；其三，死鬼附生人之身（附體）。11 縱 觀「三言」的鬼現身人界，亦不出此三種途徑，且與一般認知相違，直接現身人 界－－擺脫「衣裳無縫」、「聲調平板」、「行日中無影」等鬼特色－－幾乎與人無 別的鬼事層出不窮，其中尤以著名的人鬼戀最具特色。12 然而，幽明殊途，為什麼鬼會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人界呢？〈王嬌鸞百年長 10 王溢嘉在〈中國魂魄傳奇解構〉一文中認為鬼魂傳奇的基本素材來源有：「特殊感官知覺經驗 與生命異象」、「古老思維模式的顯影」、「意識與潛意識的心理內涵」、「（中國）文化的特質」。參 氏著：〈中國魂魄傳奇的解構〉，《不安的魂魄》（臺北：野鵝，1997），頁 22-27。 11 參氏著：〈妖怪與鬼魂的真幻世界〉，《虛實空間的移轉與流動——宋元話本小說的空間探討》 （臺北：大安出版社，2004），頁 284。 12 「三言」中，有一特殊的「鬼」現象：人死後死亡的真相未被見鬼的當事人得知時，成為「鬼」 的一方，與生人幾乎是沒有兩樣的。此現象見諸：〈一窟鬼癩道人除怪〉（警 14）吳洪身邊的眾 鬼、〈崔待詔生死冤家〉（警 8）璩秀秀與其父母、〈小夫人金錢贈年少〉（警 16）的小夫人、〈金 明湖吳清逢愛愛〉（警 30）中的盧愛愛。另，關於「神鬼無影」的傳說，可參見林青蓉〈古代「神 鬼無影」傳說之研究〉，《逢甲中文學報》，1991 年 11 月，頁 193-203。
- 6.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82 恨〉入話中，穆廿二娘自述：「一靈不泯，猶依棲於此」，13 正是鬼魂滯留人間的 原由。歸根究柢，現身於人間的眾鬼，對人世都有未了的願望，或由於在彼處受 苦，而必須有求於人。14 在彼處受苦，所求的是死得其所，願能入土為安，而「一 靈不泯」則常因有未了之願。觀察下表，可以發現：因在彼處受苦，為求死得其 所之鬼，不分階層男女，皆是為了死後安寧－－入土為安或得到超度。而「欲了 遂所願」者，則因鬼而異，還能再細分為：有「難消之恨」為了報仇；「有未了 心願」為報恩或交待遺志；有「未了之情」則是為求圓滿愛情而來。 細細爬梳「欲了遂所願」的鬼現象，其現世動機，似乎還有社會階層的差異， 與性別角色的差距。難道鬼眾雖已不具備社會身份，卻仍反映著生前身份的延續？ 前身為人的眾鬼，都經歷過「社會化」的過程，15 因其生前處身的社會階層、職 業、性別等因素，而被賦予社會或群體不同的期待。不同的社會角色，承擔著不 同的社會期待，即使自詡是方外人的和尚、尼姑、修道者，仍須承受社會道德規 範，甚至是更嚴格的標準：一旦違犯修行的大忌－－貪財或犯淫，必遭嚴懲。鬼 眾滯留人間，多數即因觸犯社會規範，或被人負義不得壽終；唯有去除心理的原 因，才得釋然離去。然而，影響其遺願者，是否與其在生前扮演的角色也有關係 呢？下文，就鬼眾在生前的性別、社會階級析之，看此二因素與鬼眾心理難解的 結有何干係。詳細情形可參照下表： 表 2：「三言」中鬼的性別與現世目的表 書卷 卷 名 鬼 性別 時代／社會階層 致死原因 現世目的 喻２ 陳御史巧勘金釵鈿 顧秀 女 明／僉事之女（仕） 因被梁尚賓假裝的魯 學曾奸騙，真相大白 後羞憤自縊（為殉貞 自殺身亡） 替生前無緣的未婚夫魯學曾與田氏牽紅線 （未了心願完成婦德） 喻３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和尚 男 宋／和尚（出家人）犯色戒因淫喪命 找替身、求超度（死不得所向生人求助） 喻４ 閒雲菴阮三償冤債 阮三 男 明／商販之子（商） 與陳玉蘭偷歡，因淫 喪命 託夢給陳玉蘭訴說前世因果（有未了心願現 身說因果） 喻７ 羊角哀捨命全交 左伯桃 男 春秋／儒生（士） 雪地脫衣併糧，殉朋 友之義致死（因義而 亡） 因被荊軻惡魂所欺，向羊角哀求救（死不得 所向生人求助） 13 （警 34；383），同註 7。 14 參尹飛舟：〈鬼魂篇‧亡靈現形〉，《中國古代鬼神文化大觀》（南昌：百花洲文藝，1992），頁 131。 15 「人的社會化包括政治社會化、法律社會化、道德社會化，民族社會化、職業社會化、性別 角色社會化等等。各種類型社會化的目的，是為了讓個體知道，社會或群體對他有哪些期待，有 哪些行為規範，實現這些期待和遵守這些行為規範的條件是什麼。」參王德春：《社會心理語言 學》（上海：外語教育，1997），頁 7-8。
- 7.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83 書卷 卷 名 鬼 性別 時代／社會階層 致死原因 現世目的 喻 16 范巨卿雞黍死生交 范式 男 西漢／棄商從儒失 敗後再經商 為守雞黍之約自殺赴 會（因義而亡） 未了心願（遵守生前約定） 喻 24 楊思溫燕山逢故人 鄭意娘 女 宋／掌儀之妻（仕） 靖康年間與夫避難被 撒八太尉所虜，義不 受辱，為楊思厚守節 自刎（為殉貞自殺身 亡） 難忘之情（追求愛情） 為報楊思厚負義之仇（有難消之恨現身復仇） 喻 24 楊思溫燕山逢故人 馮六 男 宋／承旨（仕） 靖康年間避難中箭落 水而亡（被謀害致死） 報劉金壇背誓改嫁之恥（有難消之恨現身復 仇） 警８ 崔待詔生死冤家 璩待詔 夫婦 男女 皆有 宋（紹興）／裝裱舖 之家（工） 因女兒被咸安郡王打 死，悲傷畏罪投水而 亡（畏罪自殺） 難忘之情（親情） 警８ 崔待詔生死冤家 璩秀秀 女 宋（紹興）／裝裱舖 之家（工） 與崔寧私逃，被咸安 郡王捉回打死於後花 園（被殺致死） 難忘之情（追求愛情） 為報郭排軍洩秘之恨（有難消之恨現身復仇 者） 警 10 錢舍人題詩燕子樓 關盼盼 女 唐／伎（賤民） 為張建封守節不嫁， 卻遭白居易譏其「獨 活」，鬱成一疾，怏怏 而終。（因病致死） 感錢舍人為己製詞平反，託夢現身致意（未 了心願為報恩） 警 13 三現身包龍圖斷冤 孫文 男 宋（元祐）／押司 （宦） 被其妻與姘夫謀死 （被謀害致死） 為報妻與小孫押司謀害之仇（有難消之恨現 身復仇者） 警 14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 李樂娘 錦兒 王婆 陳乾娘 朱小四 酒店老 闆 男女 皆有 宋（紹興）／市井之 民 李樂娘：懷身產亡 錦兒：因被正妻所 妒，吃打一頓，自割 殺 王婆：害水蠱病死 陳乾娘：落池溺死 朱小四：害癆病死 酒店老闆：害傷寒死 非壽終而作祟（死不得所侵擾生人） 警 16 小夫人金錢贈年少 小夫人 女 宋／先為王招宣之 妾，後被嫁給開線舖 的張士廉（平民） 竊王招宣府內一百單 八顆西珠數珠，事發 畏罪自縊。（畏罪自 殺） 難忘之情（追求愛情） 警 25 桂員外途窮懺悔 桂妻孫 氏 女 元／桂富五之妻、子 （由農轉商失敗，後 再從商） 因夫桂遷為人誆騙， 又見二子相繼凶亡， 痛傷鬱結一病致死 入女兒夢，訴說藉由佛力超度之事（有未了 心願現身說因果）
- 8.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84 書卷 卷 名 鬼 性別 時代／社會階層 致死原因 現世目的 （因病致死） 警 25 桂員外途窮懺悔 桂高 男 元／桂富五之妻、子 （由農轉商失敗，後 再從商） 因租稅糾紛被打死 （被謀害致死） 附身在病危的孫氏，向父親訴說母親與己兄 弟得轉世為施家之犬報恩（有未了心願現身 說因果） 警 30 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盧愛愛 女 宋／酒肆之女（商） 因與吳清三人調笑， 為父訓斥，怏怏不飲 不食而死（因病致死） 難忘之情（追求愛情） 警 32 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杜十娘 女 明（萬曆）／教坊名 姬（賤民） 被李甲賣與孫富，憤 而投水自盡（被負義 自殺身亡） 恨孫富挑撥於其病榻終日詈罵（有難消之恨 現身復仇者） 感柳遇春之德，報以一匣珠寶（未了心願為 報恩） 警 33 喬彥傑一妾破家 喬彥傑 男 北宋（明道）／商人 （商） 留連教坊不顧家室， 千金擲盡落魄回鄉卻 見家破人亡，萬念俱 灰投水而死（自殺身 亡） 為報王青令己家破人亡之仇（有難消之恨現 身復仇） 警 34 王嬌鸞百年長恨 （入話） 穆二十 二娘 女 明／娼女（賤民） 被楊川騙色騙財，憤 而自縊（被負義自殺 身亡） 死後不得安生原地為祟（死不得所向生人求 助） 難消之恨（有難消之恨現身復仇） 警 37 萬秀娘仇報山亭兒 尹宗 男 明／小偷（市井小 民） 被苗忠壞了性命 （被謀害致死） 報苗忠壞己性命，讓八十老母無人顧養之恨 （有難消之恨現身復仇） 警 38 蔣淑真刎頸鴛鴦會 阿巧 李二郎 男 宋／未成年男童；蔣 氏丈夫（農） 阿巧：未成年被蔣淑 真嚇死（因淫喪命） 李二郎：因蔣淑真與 西賓私通一病氣死 （因病致死） 為報蔣氏失德，致己亡身之恨（有難消之恨 現身復仇） 醒 14 鬧樊樓多情周勝仙 周勝仙 女 宋（徽宗）／商販之 女（商） 一氣致死後，因盜墓 賊所救復生，卻被范 二郎誤以為鬼，失手 打死。（意外致死） 難忘之情（追求愛情） （一）性別角色 一般常態而言，社會以生理性別（sex）的「雌／雄」為根據，在社會化的
- 9.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85 過程中，配合其社會配置發展「性別／相」（gender）。性別則是根據社會上認定 的與個人認同有關的屬性、自我感覺、衣著形式、態度、興趣等特質。性別的差 異產生「男性氣概」（masculinity）與「女性氣質」（femininity）的文化理想。16 性 別模式在不同的文化脈絡，有巨大的差異，其性別配置皆由結構的力量，依社會 性而非依生理性產生，在社會化過程中，為個體內化進而控制個人行動。17 華人 文化除了「弄璋弄瓦」的性別配置外，在佛教傳入中土後，亦帶入輪迴的觀念， 在此體系，「女性」被認定是較「次等」於「男性」，唐人傳奇〈紅線〉即有男性 誤事轉世為女性的情節描寫。18 「三言」的鬼事中，桂高附身其母，尹宗附身在 萬秀娘身上，似乎一定程度打破了性別的樊籬；同時，是否也隱藏著一種可能 性——人死後，靈魂應是可跨越「性別」的狀態？然而，「三言」相關的故事中， 鬼仍然延續著生前的性別，甚至轉世為畜生，性別仍是不變：如〈桂員外途窮懺 悔〉桂遷之妻孫氏與二子轉世為施家的狗，其妻為雌二子為雄。為觀察鬼眾是否 仍因性別而被賦予不同的期待，以下分別就「男鬼」、「女鬼」析之。 1、男鬼 據上表「三言」中，現身人世的男鬼約可分為幾類：因死不得所向生人求助 者、有難消之恨現身復仇者、有未了心願現身說因果者、有未了心願遵守生前約 定者。而其致死的緣由則有：因淫喪命、謀害致死、因病致死、自殺身亡、殉朋 友之義致死。 歸納後發現，「萬惡淫為首」的信念，在「三言」中不斷地被「事實」印證， 男子亡身不得善終，很大一部分的因素都來自「貪淫」。此外，「男鬼」中有一類 特出的現象，即是為全朋友之義致死的鬼：〈羊角哀捨命全交〉中，羊角哀為報 左伯桃脫衣併糧之恩，不惜自刎於左氏墓前，以鬼的身分與荊軻大戰，將荊軻掘 墳焚廟以安左伯桃之魂。而〈范巨卿雞黍死生交〉裡，張邵在赴京會試途中，為 照顧病重的范式誤了考期，范式癒後對張邵的犧牲自責不已，而張邵即回以： 大丈夫以義氣 ‧‧ 為重，功名富貴，乃微末耳。已有分定，何誤之有？19 可知，儒生的信念中，朋友間的「義」，是高過功名富貴的世俗成就。 20 在此， 16 參［美］賴特（DonaldLight,Jr.）、凱勒（SuzanneKeller）著，林義男譯：〈性別角色〉，《社會 學》（臺北：巨流，1995），頁 94。 17 參 R. W. Connell 著、劉泗翰譯：《性／別》Gender（臺北：書林，2004），頁 24。 18 紅線自言前世為醫，因誤下藥害死婦人與其腹中二子，因此轉生為女身受罰贖罪。參［唐］ 袁郊〈紅線〉，收錄於王夢鷗校釋：《唐人小說校釋上》（臺北：正中書局，2002），頁 279。 19 （喻 16；271），同註 7。 20 「中國傳統文化很重視朋友之道：同性朋友間的『義』往往列於異性朋友的情之上……在傳 統文化裡『義氣』是男子交往的最高準則，在諸多人倫道德中『義』也是重要的一項內容……孔 子所說的『君子喻於義』，這種『義』表明為了朋友的利益，可以犧牲自己的利益。只有這種忠 誠，才有信賴，才能有深入持久的朋友關係」。參范揚：〈進入角色－－「莫效此兒形狀」〉，《陽 剛的隳沉：從賈寶玉的男女觀談中國男子氣質的消長軌跡》（臺北：雲龍，1991），頁 102。
- 11.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87 眾，生前的身份則多是從商、務農、方外人、甚至是偷盜的市井小民。守貞而死 的女鬼－－顧秀（僉事之女）與鄭意娘（掌儀之妻），恰好都出身「仕宦」之族； 超越生死界線追求愛情的女鬼－－璩秀秀（裝裱舖工之女）、周勝仙（商人之女）、 小夫人（王招宣之妾）、盧愛愛（酒肆之女），則皆市井出身；慘遭情郎負義，憤 而自盡的女鬼－－杜十娘、穆廿二娘，則出自教坊。 據此，可以發現禮教最能發揮作用，控制人的行事標準最為嚴格，正在「士」 或「仕宦」階層；在此階層男性殉「義」，女性殉「貞」。此外，值得注意的是， 伎女（杜十娘、穆廿二娘）為從良不遂憤而自盡的現象，同樣也是禮教對個體施 予控制的變型。由於伎女處於賤籍，原本不具備社會倫理身份，她們沒有人身自 由，連「守貞」的條件都不具備，若能得到「守貞」的資格，就成為重新獲得社 會身份，脫除賤籍的標誌。一旦盼得的「重生」，慘遭「良人」背棄，就迫使她 們以自絕來完成自身獨立的人格。23 「三言」的鬼世界，用〈楊思溫燕山逢故人〉韓國夫人鄰宅老嫗的話來說， 正是：「雖死者與活人無異。」24 鬼眾清楚地反映出社會期盼加諸其身的作用， 與其對社會角色扮演的分野。 三、人間社會期盼在「三言」鬼界的折射 話本的世界是以「社會正義」25 出發，同時揭露社會機制對個人意志的控制。 如同上文所示，鬼眾雖然已死，不再屬於人間社會，卻仍然延續著生前的社會角 色，至死不休。眾鬼現身塵世所找的生人，多是有其針對性的，鬼眾的現身，正 是話本實現「社會正義」的手段。從心理學的角度觀之，對「社會正義」的期待 又和個體人格結構緊密相關。佛洛依德（1856-1939）提出人類的心靈有兩種結 構：行動上（包括思想、感情）被潛意識、前意識及意識三個層面支配，此心靈 結構猶如冰山，浮在海面可見者是「意識」，僅冰山一小角，隱藏在海面下的是 更大的「潛意識」。「潛意識」又分兩種：雖然潛隱但容易轉變回意識者為「前意 識」；在底層被深深壓抑著，轉變不容易，只有極大努力才能浮現，或根本不再 出現的就是「潛意識」。而人格的結構則有：（1）「本我（id）」：人格黑暗不易捉 摸的部分，完全屬於潛意識範圍，被原欲（libido）驅使著依照「快樂原則」滿 足本能需要。（2）「自我（ego）」：屬於意識範圍和一部分潛意識範圍，依「現實 原則」仲裁內在世界和外在世界，節制本我本能衝動。（3）「超我（superego）」： 23 張璉、康韻梅皆以杜十娘絕念投江，象徵其人格的完成。詳張璉：〈《三言》中婦女形象與馮 夢龍的情教觀〉，《漢學研究》第 11 卷 2 期，1993 年 12 月，頁 237-250；康韻梅〈《三言》中婦 女的情欲世界及其意蘊〉，《臺大中文學報》第 8 期，1994 年 4 月，頁 151-194。 24 （喻 24；419），同註 7。 25 樂蘅軍在〈宋明話本的命運人生〉提出「命運觀」為宋明話本的主題，同時以「社會寫實」 當作話本的主要內容。認為話本的「社會寫實」與「命運觀」之關聯顯現在二端：其一，社會寫 實的基要精神，即「社會良心」；其二，社會對個人的制約。同註 2，頁 172-174。
- 12.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88 一部分屬於意識，大部分卻屬於潛意識，做為良心審判活動的預備的自我監視， 止於至善的擁護者，依「道德原則」維護良知與自尊，直接透過「自我」，壓抑 或禁止「本我」的衝動，將不受社會歡迎的本能需求，阻斷或推回潛意識。26 職是，社會正義的實現即是「超我」的實現－－透過「自我」來克制「本我」 的欲望淵藪才得以完成。王溢嘉即指出：地獄受刑思想的創造，就好的一面來說， 讓違犯社會道德規範者受到處罰，即是滿足「社會超我」的正義與道德願望；但 就壞的一面來說，讓各種罪人在地獄受到慘絕人寰永無止盡的酷刑，其實是在滿 足「個人本我」的攻擊與仇恨情緒。27 「三言」諸鬼，除了少數為成就「義」與「貞」等「超我」的美善而殉死， 餘鬼皆是追隨「本我」欲望奔騰無法自制而至喪身。〈桂員外途窮懺悔〉中，孫 大娘勸丈夫硬起心腸，背棄施濟之恩，正是凡人任由「本我」私心汜濫，背義忘 恩自私苟活的真實寫照。28 活著的人只看見眼前的利害，誰還能圖死後的安樂？ 因此，人間不公不義之事，所在皆有並不足奇。而人間實現正義的公堂呢？卻往 往大失人望，非但不能實現正義，反而是另一個價值扭曲的場所。昏昧無能的地 方官到處充斥，如：〈十五貫戲言成巧禍〉的崔寧，即被不由分說地成了誤判之 下的冤死鬼；〈陳御史巧勘金釵鈿〉的魯學曾，被屈打成招；而〈况太守斷死孩 兒〉裡的邵氏與得貴，若非遇到况鐘，就只被知縣草判成情殺與自盡，讓真正的 罪魁支助逍遙法外。 如此說來，社會到底是否存在正義呢？雖然這些故事最終以沉冤昭雪完成了 社會正義，但現實中是否更多冤判無處申訴的受害者呢？如若在人間，正義不能 得到實現，那麼死後的世界是否亦然？死後之事無由知悉，若沒有真實果報事例 示人，又如何收恫嚇人心、說服廣大庶民壓抑「本我」實現「超我」的效果呢？ 「三言」為達到「導愚通俗」教化人心的目的，故事中的鬼，每每背負為因果輪 迴背書的使命：如〈閒雲菴阮三償冤債〉、〈桂員外途窮懺悔〉中，鬼的現身說法， 將人世的恩情夙怨，都歸諸於輪迴果報，以此戒警凡夫庸子－－「諸惡莫作，眾 善奉行」。此處的輪迴果報觀，即可視為社會「超我」的運作，而社會秩序的 維持，正是仰賴這被栽入潛意識的「超我」的監視。 26 參佛洛依德：〈心理人格的解剖〉，《精神分析引論新講》（臺北：桂冠圖書，1998），頁 53-77。 王溢嘉：〈佛洛伊德的理論及運用〉，《精神分析與文學》（臺北：野鵝，1999），頁 36-38。王溢 嘉將「id」譯為「原我」，本文則取用「本我」之譯名。凡下文援引到「超我」、「本我」、「自我」、 「意識」、「前意識」、「潛意識」等名詞，皆出自佛氏之說。 27 同註 10，頁 240-241。 28 （警 25；282），同註 7。
- 14.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90 如今財色迷人者紛紛皆是，如張勝者萬中無一。有詩贊云：誰不貪財不 愛淫？始終難染正人心。少年得似張主管，鬼禍人非兩不侵！29 更甚者，以死亡懲罰主動獻愛以情干擾社會秩序的年輕女子，再讓她們以美 麗的女鬼之姿，成就情郎真實人生的幸福，迂迴地完成社會的期盼。樂蘅軍 在談到話本人物的命運時曾說：「人物的意願與行為不但未能變改現實，反而 為現實所捕捉，如蛛網上的飛蟲，一旦碰上這現實，命運便被注定。」30 從上 文的解析可發現，不僅是「話本人」飛不出如蛛網的現實命運，就連「話本 鬼」也被這張綿密的社會之網捕獲－－「三言」鬼故事中死者意志的實現， 處處是社會期盼的完成。 （二）生者超我的實現與原欲的釋放 對社會正義、超我實現的盼望，並非只是受害者與廣大庶民單方面的完成， 「福善禍淫」的信念，同時被栽種在相同社會文化背景成長的個體潛意識中，只 要逾越「超我」的規範，「疑心生暗鬼」的情況就時時湧現。鬼故事得以留傳人 間，自然因為有人撞鬼，上文著重在鬼眾的分析，下文則針對撞鬼的當事人。 俗諺說「平生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三言」中撞鬼的生人，正多 是做了「虧心事」。苗忠因殺了尚有八十老母待養的尹宗，先被尹宗附身的萬秀 娘掌摑，後在窮途末路時遭尹宗擋道，最終歸案受法律制裁。是否即因苗忠對殺 害尹宗懷有罪疚？所以尹宗的陰影揮之不卻。王青則因索財不遂，向官府秘告高 氏謀害董小二，使得喬家四口死於牢獄，喬彥傑因此投水。後王青被喬彥傑附身， 自行掌摑百餘罵聲不絕投水而死，是否可視為王青心中的超我與本我激烈衝突， 以致意識解離？31 又如背義忘誓另娶另嫁的韓思厚、劉金壇，之所以被鄭意娘、 馮六揪入水中溺死，是否也因將今日的歡樂－－本我享樂，建築在對舊人的毀約 上，潛意識超我深懷罪疚，因此再婚後，不僅劉氏被附身掌摑，且最終更雙雙見 29 （警 16；168），同註 7。 30 同註 2，頁 181。 31 張春興釋「解離」（dissociation）為：「解離、離解。指個人人格失卻統整的現象；個人的思想、 情感、行動三者間失去協調、各自分立，是謂解離。」又「解離症」（dissociative disorder）：「指 一類型心理疾病。解離症的共同特徵是人格失卻統整性，個人的思想、情感、行動分別各行其事， 因而在行為上呈現紊亂現象。解離症患者表現的人格分離現象，代表患者在長期精神壓力下，不 能承擔責任時的一種逃避方式；是一種遭遇挫折時的變態適應；藉著解離的心理歷程以減低其不 能負責的痛苦。」參氏編：《張氏心理學辭典》 （臺北：臺灣東華書局，2006），頁 229。「意識 解離」指一個人進入與平日清醒時不同的意識狀態中，遺忘一向熟知的精神內涵，卻召喚出潛藏 於大腦深處的其他內涵的特殊情形。因「心理衝突」而產生的意識解離現象最為常見，王溢嘉曾 以此現象來說明筆記小說中，鬼魂附體於曾作惡事之人的現象。參氏著：〈借屍還魂〉，同註 10， 頁 251-278。
- 15.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91 鬼落水而亡。 蔣淑真纏綿病榻之際，頻頻看見因他而死的阿巧與李二郎偕來索命；孫富眼 見杜十娘跳舟身亡，驚嚇過度一病臥床，終日只見杜十娘在傍詬罵，終於奄奄而 逝－－不正是顯現蔣、孫二人潛意識中對謀死人命的罪疚？王充《論衡．訂鬼篇》 提出：「凡天地之間有鬼，非人死精神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主張 人之所以會見鬼，並不是真的人死尚靈，見鬼只是因為疾病，「人病則憂懼，憂 懼則鬼出」。所以，當人健康的時候，無暇畏懼，鬼無從出，一旦纏綿病榻，昔 時行止若有虧疚，就會引發畏懼，一旦畏懼就心神存想，「存想則目虛見」，幢幢 鬼影都只是幻相。32 所以譫妄中見鬼，皆是當事人心識所造。 而〈新橋市韓五賣春情〉中，被象徵超我的父母拘管甚嚴的吳山，偶然遇上 「私窠子」租戶韓五娘，遂沉迷於本我肆流的肉慾之中不能自拔。吳山終究怕人 閒話－－超我以輿論形式的控制－－遂令韓五娘搬到它處與其白日縱情貪歡。然 而，雖則沈溺在本我的肉慾享樂，吳山仍受心中超我的譴責，兩股力量衝激的結 果，因淫而喪命的和尚遂入其夢。職是，「三言」的鬼現象，不僅在為死者完成 意志上，與社會期盼不謀而合，對為惡或行為差池的撞鬼者而言，鬼根本是潛意 識中以懲罰的形式，為完成超我而被創造。 此外，見鬼的生人多是與鬼有割捨不斷的情感之重要他人：顧秀之母，在田 氏進屋時就恍若見到女兒，而後即見被顧秀附身的田氏，要求為魯學曾婚配；桂 遷夢到全家皆化為犬後，回到妻孫氏病榻前，卻聽到已死的兒子桂高附身，宣說 即將化為施家之犬事；桂女夢到其母兄說已因佛力解脫業報……等，都是因親情 牽繫而見鬼；而陳玉蘭夜夢阮三，則是因情愛繫念所召。這些現象，正是生人牽 念過度，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故招來「鬼」眾現身。 「三言」最動人的人鬼戀故事，見鬼的生人都是年輕的單身漢，而主題總是 「愛情」。33 在這類故事中，璩秀秀／崔寧、小夫人／張勝、盧愛愛／吳清、周 勝仙／范二郎這幾組關係人，原都是女方在世即相識，其中璩秀秀與崔寧更在私 逃之後結為連理。幾組關係人，除了盧愛愛死後才示愛，皆是由女方主動向男方 表示好感，而男方除了張勝，也都順水推舟接受愛意。 〈崔待詔生死冤家〉的崔寧，從王府火災現場把秀秀帶回家，表面上雖被秀 秀威脅以「我叫將起來，教壞了你」，34 實際上，崔寧更難抗拒的，是對秀秀的 原始慾望。於是，在看似半推半就下的崔寧，卻心思細膩地提議與秀秀相偕私逃。 35 兩人輾轉逃到潭州，希望安生當對長久夫妻；無奈郭排軍洩秘，致使二人被咸 32 參氏著：《論衡》（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第 22 卷，頁 215。 33 〈一窟鬼癩道人除怪〉（警 14）雖也常被當成「人鬼戀」的篇章，但究其實，李樂娘生前與吳 洪並不相識，並無感情基礎，僅是吳洪對婚姻願望的理想投射，故不予列入討論。 34 （警 8；70），同註 7。 35 論者經常以為崔寧在與璩秀秀的愛情中，完全處於被動，然而爬梳小說字句，可以發現崔寧 一直以一種被動的主動決定著兩人關係的進展。關於崔寧心境的解析，可參蔡妙真〈〈碾玉觀音〉 中的觀音隱喻 〉，《文與哲》第 8 期，2006 年 6 月，頁 345-363。
- 16.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92 安郡王捕回，鴛鴦夢碎。獨自被發還本鄉的崔寧，在妻子生死未卜之際，牽念懸 掛之心可想一二。恩愛夫妻因不可抗拒之外力硬被拆散，實是生命之巨大創痛。 何況，崔寧以出賣秀秀獲得輕判，心中的罪愧感，想亦難以平撫。故事中，秀秀 的鬼魂再次奔赴崔寧，願與其廝守營生，不但是秀秀鬼魂的意志實現，從崔寧不 疑有他，欣然與之破鏡重圓，也透露了崔寧對秀秀的眷戀與渴盼。一旦秀秀為鬼 之事被揭露時，對崔寧來說，即是必須接受殘酷的真相－－自身因背叛而倖存， 妻子卻慘遭非命。而人在遭逢如此巨大變故時，與「死亡」的距離是相當貼近的。 如果將秀秀為鬼一段情節抽去，單只看崔寧單獨生活一段時日後，突然接到秀秀 的死訊，承受不住打擊，一慟而死，也是常情。因此，現身與崔寧朝夕共處的秀 秀鬼魂，其實是倖存者崔寧的心靈撫慰。一旦殘酷的現實－－喪妻－－進入意識， 依然走不過憂傷與愧疚的崔寧，就被代表生命中巨大的悲慟－－秀秀死魂－－給 揪死了。 而在〈鬧樊樓多情周勝仙〉中，周勝仙與范二郎偶遊金明池邂逅，勝仙巧計 使范二郎尾隨至家。范二郎當時「在門前一似失心風的人盤旋，走來走去，直到 晚方才歸家」。36 至此，兩人犯起相思。直到兩人訂下親，對未來有共同的願景， 才開始定性，願意踏實生活——勝仙肯拈針線，范二郎也願照管店裡生意。孰料 周父的悔婚，造成勝仙氣死的悲劇。而後，周勝仙經歷一番波折又復活過來，逕 奔心中惦念的情郎。誰知，范二郎卻在乍見勝仙的怖懼下，親手將她砸死。之於 范二郎，情急之下失手砸死周勝仙，是對死亡的恐懼戰勝對愛情的憧憬，這亦是 常人面對死亡的反應；同時，也隱喻著愛情與死亡僅一線之隔。然而，當他因此 入獄後，尋思兩人邂逅的經過，又驚又疑輾轉難眠，又為自己的魯莽後悔不迭， 轉悔轉想，不覺朦朧睡去，於是夢見勝仙濃粧而至： 范二郎大驚道：「小娘子原來不死！」 小娘子道：「打得偏些，雖然悶倒，不曾傷命。……」37 佛洛依德認為，潛意識衝動才是夢的真正創造者，而夢境都是本能願望的實 現。當心理活動因入睡而脫離現實，回歸原初的機制便有了可能，於是造夢 者所希望的本能滿足，就以幻覺體驗的方式呈現。 38 在這場夢境中，兩人的對 話，映照出范二郎潛意識的焦慮與渴求。失手傷命，尤其是害死自己渴慕的 女子，對他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驚嚇，一句「小娘子原來不死！」道盡千般懊 悔；而夢中的勝仙，以「不曾傷命」來寬慰平撫二郎滿心的歉疚，正是潛意 識在夢境的釋放。而後勝仙對其訴說情衷與其成就雲雨，在如夢似幻的朦朧 情境中，完成范二郎對勝仙的渴慕之情，則是典型的願望夢。 39 36 （醒 14；241-242），同註 7。 37 （醒 14；251），同註 7。 38 參佛洛依德：〈夢的學說的修正〉，同註 26，頁 12。 39 佛洛依德將夢分為三類：願望（wishfur-dreams）、焦慮夢（anxiety-dreams）、懲罰夢 （punishment-dreams），同上註，頁 20。而達成願望之夢，則有三種可能的起源：一、也許白天
- 18. 東華中國文學研究 第十三期 94 接與熱情，男性則較重肉欲，情感的抒發常顯得迂迴曲折，甚至難以辨識。愛情 的熱潮消退後，男性角色能否復歸社會，本份終老，往往取決於與女鬼親密的程 度。以情感的深度而論，崔寧與璩秀秀已結連理，情深意厚，敵不過喪偶的悲痛， 終究同入黃泉成了生死冤家。而已和周勝仙訂親卻被毀盟的范二郎，獄中夢勝仙 訣別時「自覺傷感，啼哭起來」，無罪獲釋娶妻之後，仍不忘勝仙之情，歲時燒 紙祭奠。吳清則因盧愛愛所贈玉雪丹娶得嬌妻褚愛愛，因感其德，遂拜盧氏父母 為岳父母，並改葬超拔盧愛愛，替她為二老送終－－一場恩變為仇的愛戀，最終 以德報德劃下句點。而小夫人對張勝而言，一開始就是禁忌的對象，很難看出張 勝對她的情意，篇名又題為〈張主管志誠脫奇禍〉，41 當小夫人終於香消玉殞， 留給張勝的，恐怕只有因無情通過試煉的僥倖： 情郎情女等情癡，只為情奇事亦奇。若把無情有情比，無情翻似得便宜。 42 這類故事以美麗的女子主動引發單身男子的本我慾望，後藉由「鬼」這個脫離於 社會結構的身分，與「情」這項鬆動社會秩序的危險因子結合，紓解為社會超我 所壓抑的本我慾望，形成超我與本我兩造的激烈衝突，最後再藉由鬼的消失，揭 示出自我終究克服本我，人終究得回歸社會網羅的結局。沒有女鬼能替男主角生 子，相較於前此與當後代的筆記志怪，43 情節的現實性較為濃厚。話本世界裡「人 鬼殊途」的定律，與文人筆記中人鬼相安的詩意世界，判若涇渭，也反應出庶民 話本世界的寫實特質。 四、結語 「三言」的編撰者馮夢龍對小說教化人心的作用有深切的體認，認為小說可 以使：「怯者勇，淫者貞，薄者敦，頑鈍者汗下。雖小誦《孝經》、《論語》，其感 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44 「三言」的命名正隱含編書的宗旨：「明者，取其可以 導愚也；通者，取其可以適俗也；恒則習之而不厭，傳之而可久」。45 三本書雖 然名稱不同，卻為同一宗旨服務：在「不害于風化，不謬于聖賢，不戾于《詩》、 《書》、《經》、《史》」46 的前提之下，為了「導愚適俗」「以醒天之權與人，而以 41 同註 9，頁 288。 42 （醒 14；252），同註 7。 43 前此如《列異傳》的〈談生〉、《搜神後記》的〈盧充〉；後代如《聊齋志異》的〈聶小倩〉。 44 參〈古今小說序〉。又，「三言」序的作者署名雖皆不同：〈古今小說序〉／綠天館主人；〈警 世通言序〉／無礙居士；〈醒世恒言序〉／可一居士，一般公認是出於馮夢龍自己的手筆，故此 三篇序文，是馮夢龍對話本小說評價的第一手資料，援引其文正足以說明馮氏的見解。關於馮夢 龍與「三言」序作者問題的討論，可參胡萬川：〈「三言」敘及眉批的作者問題〉一文，收錄於氏 著：《話本與才子佳人小說之研究》（臺北：大安，1994），頁 123-138。 45 見〈醒世恒言序〉，同註 7。 46 〈警世通言序〉，同前註。
- 19.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95 醒人之權與言」的信念，專務使世間暫時迷失的「下石、悖逆、淫蕩」之醉，導 正為恒常的「惕孺、忠孝、節儉」之醒。47 「令人為忠臣、為孝子、為賢相、為 良友、為義夫、為節婦、為樹德之士、為積善之家」48 ，此等教化人心遵循「超 我」，實現「社會正義」的目的，正是馮氏編撰此三書的宗旨。 據胡萬川的考證，馮夢龍在編輯「三言」時有兩類「後製加工」：「文字方面 的刪與改」與「情節之改編」。49 考「三言」鬼事本事來源，〈陳御史巧勘金釵鈿〉、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閒雲菴阮三償冤債〉，鬼事情節，幾乎都是首見。〈桂員 外途窮懺悔〉本事來源《覓燈因話．桂遷夢感錄》中，桂遷因夢醒悟，痛改前非 接濟施子，並妻之以女，並無桂妻子慘死轉世為狗並托夢事。50 〈金明池吳清逢 愛愛〉本事來源《夷堅甲志．吳小員外》則無先遇褚愛愛，錯身才入酒肆戲盧愛 愛之情節，而皇甫道人設計砍鬼既成，二趙、吳小員外、皇甫皆繫囹圄，並無鬼 愛愛入夢說明原委之事。後因官府遣吏審問女家，發冢驗視，四人才得脫身。51 〈鬧樊樓多情周勝仙〉本事來源，也無入夢幽媾事。52 而〈杜十娘怒沉百寶箱〉 本事來源《九籥別集．負情儂傳》對李生和新安人之下場沒有交待，反而記載宋 幼清為傳其事，夢婦謂言「羞令人間知有此事」，威脅其不得為己傳奇，否則將 令宋病作。宋八年後續成傳奇，舟行衛河道，距滄州百餘里，一女奴忽墮河死。 53 比照本事來源，可以發現，「三言」新增許多鬼趣橫生的情節。如〈陳御史 巧勘金釵鈿〉、〈新橋市韓五賣春情〉、〈閒雲菴阮三償冤債〉、〈桂員外途窮懺悔〉 中，新增的鬼事，多為服務因果輪迴果報不爽的思想。而〈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鬧樊樓多情周勝仙〉入夢幽會的情節，則渲染出「情深能通生死」，人鬼間 纏綿淒絕的無奈。〈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則超越〈負情儂傳〉中以己事為恥， 為祟無辜的俗鬼，讓杜十娘以恩怨分明的形象，針對孫富報仇，並對柳遇春報 恩。〈警世通言序〉對於小說與現實間的關係，曾如是說： 人不必有其事，事不必麗其人。其真者，可以補金匱石室之遺，而贋者， 亦必有一番激揚、勸誘、悲歌、感慨之意。事真而理不贋，即事贋而理 亦真。54 47 同註 45。 48 同註 46。 49 參胡萬川〈從馮夢龍編輯舊作的態度談所謂宋代話本〉一文，同註 44，頁 139-170。又徐文 助在「《喻世明言》考證」一文，主張馮夢龍編「三言」採用了三種方法：「照錄話本、擬話本舊 文」、「修改話本、擬話本」、「自作話本」，附於徐氏校注：《喻世明言》（臺北：三民，1998）正 文之前，頁 1。關於馮氏對「三言」的整理與加工之詳情還可參繆咏禾：〈「三言」的藝術特色〉， 《馮夢龍和三言》（臺北：萬卷樓，1993），頁 83-87。因胡氏之主張針對馮氏改寫加工的部分， 又兼具體簡明故採其說。 50 同註 9，頁 317-322 51 同前註，頁 347-348。 52 譚正璧：《三言兩拍資料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頁 452-457。 53 同註 9，頁 353-354。 54 同註 46。
- 21. 社會期待的投影：試析「三言」鬼現象 97 參考文獻 古籍 ［漢]］王充：《論衡》，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年。 ［明］馮夢龍編撰、徐文助校訂、繆天華校閱：《喻世明言》，臺北：三民書局， 1998 年。 ［明］馮夢龍編撰、徐文助校訂、繆天華校閱：《警世通言》，臺北：三民書局， 1992 年。 ［明］馮夢龍編撰、廖吉郎校訂、繆天華校閱：《醒世恒言》，臺北：三民書局， 1995 年。 ［唐］唐人著、王夢鷗校釋：《唐人小說校釋上》，臺北：正中書局，2002 年。 譚正璧：《三言兩拍資料上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 專書 尹飛舟：《中國古代鬼神文化大觀》，南昌：百花洲文藝，1992 年。 王溢嘉：《不安的魂魄》，臺北：野鵝，1997 年。 ______：《精神分析與文學》，臺北：野鵝，1999 年。 王德春：《社會心理語言學》，上海：外語教育，1997 年。 范揚：《陽剛的隳沉：從賈寶玉的男女觀談中國男子氣質的消長軌跡》，臺北：雲 龍出版社，1991 年。 金明求：《虛實空間的移轉與流動——宋元話本小說的空間探討》，臺北：大安出 版社，2004 年。 胡萬川：《話本與才子佳人小說之研究》，臺北：大安，1994 年。 郭玉雯：《聊齋誌異的幻夢世界》，臺北，學生書局，1985 年。 張春興：《張氏心理學辭典》，臺北：臺灣東華書局，2006 年。 蔡源煌：《從浪漫主義到後現代主義》，臺北：雅典出版社，1998 年。 樂蘅軍：《意志與命運－－中國古典小說世界觀綜論》，臺北，大安，1992 年。 繆咏禾：《馮夢龍和三言》，臺北：萬卷樓，1993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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