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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版本的选择与文史书籍的阅读
——读李致忠《古书版本学概论》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 2004 级 李志刚
读书的意义，这是个老生常谈，相信每个人都有自
己的想法，能够娓娓道来。但书籍毕竟是人类进步的阶
梯，人类在不断进步，阶梯的层级也在不断增多，一个
人即便皓首穷经，所读终究有限，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尽
可能丰富地获取知识，阅读的书籍必须有所选择。 《论
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 ”我们要读书，尤其阅
读一些经典性的作品，正确地选择版本，便是前提条件。
读书为什么要选择版本？这要先解释一下“版本”
的概念。 前人认为“雕版谓之版， 藏本谓之本” 简单说，
，
“版”指印刷品， “本”指书写品（在印刷术发明以前，
中国的书都是手抄的，晋代的左思文章写得好，大家争相传抄，以至“洛阳纸贵” 。后来印
刷术发明了，在一块木板上刻好文字进行印刷，这块刻了文字的木板便称为“版” ，但抄书
的现象仍然存在）“版本”也就是指各种形态的书籍。现在提到这个词，已经泛指同一部作
，
品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印刷本，或者同一领域内不同的著作。
图书的版本多了，印刷的质量参差不齐，内容上难免略有差异，作者的经验阅历不同，
对同一问题得出的观点和结论亦有可能分歧甚至相左， 这便给我们的阅读制造了障碍乃至误
导，因此图书版本的选择便成了首要任务。古时有个名医叫做戴元礼，见一名医生告诉病人
煎药时要放锡作药引，不禁愕然，经过查证，才知这名医生读的医书有误， “锡”字原该作
“饧”（麦芽糖）才对。“锡”的繁体字“錫”与“饧” （餳）相近，印书时出现了错误，我
们不懂中医，但也可以想见用锡作药引和用麦芽糖的差别有多大，读书不择版本，造成的后
果可能是人命关天！
现在我们走进书店或是图书馆， 往往看到典籍充盈， 卷帙浩繁，同是中华书局的 《论语》，
有杨伯峻的《论语译注》本，又有于丹的《论语心得》本，同是曹雪芹的《红楼梦》 ，有作
家出版社的检校本，又有沈阳出版社的影印本，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这样丰富的图书
资源，我们该选择什么样的版本进行阅读呢？自然是选择善本。
善本的定义，不同时代，不同学科不尽一致。 清代藏书家收集善本推崇 “黄批顾校”（“黄”
是黄丕烈，他的批注很受重视。 “顾”是顾广圻，字千里，他对书籍的校勘望重当时） ，我们
这里说善本，主要指一些质量优良，内容详实，观点可靠的作品。
以《红楼梦》为例。第八回中贾宝玉留在薛宝钗的梨香院喝酒，他的奶妈李嬷嬷一再劝
阻，林黛玉过来维护他，李嬷嬷便说： “林姐儿，你不要助着他了。你到劝劝他，只怕他还
听些。”黛玉却冷笑道：
“往常老太太（贾母）又给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料也
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的也未可定。 ”李嬷嬷听了，又是急，又是笑，
说道：“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你这算了什么！ ”这段情节摘自庚辰本
《红楼梦》，甲戌本与之基本相同，只是划线部分的文字写做“真真这林姑娘，说出一句话
来，比刀子还尖。这算了什么呢” ，在前一句的“林姐儿”三字旁又有脂砚斋的批语： “如此
之称似不通，却是老妪真心道出。 ”
“姐儿” 是长辈对年轻姑娘的爱称， 李嬷嬷曾哺乳过宝玉，
便处处倚老卖老（后来的情节里有描写） ，没将黛玉放在眼里，才会这样称呼，却不想黛玉
赏了她一顶不尊重薛姨妈 （薛宝钗的母亲， 与贾宝玉的母亲是同胞姐妹） 的帽子，情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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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改口称“林姑娘” ，这符合她的身份与心态，此外，“这算了什么呢”是自我解嘲地下
台阶的语气， “你这算了什么”却是寻衅吵架的语气，林黛玉是兰台寺大夫之女，荣国公府
的表小姐，李嬷嬷一个下人若是胆敢如此说话， 《红楼梦》恐怕真的要变成“满纸荒唐言”
了（以上说具文学院梁归智教授《红楼探佚红》。）
单以文字论，自然甲戌本《红楼梦》可认为是善本，但是我们选择版本，还要从自身实
际情况出发，比如中文系的学生要学习《红楼梦》的语言艺术，甲戌本一定要读，这其间的
差异诚可谓毫厘之失，千里之谬，版本选择不善便不能达到预期的学习效果。普通读者阅读
《红楼梦》为了解传统文化，加强自身修养，甲戌本便不太合适，因这是残本，存目仅二十
八回，情节缺失太多，大可选择人民文学或是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普及本来读。总之，适合自
己，能满足自己阅读需要的版本才是善本。
最后要谈的是如何选择善本。
这是个经验性的问题，并且取决于个人自身情况，没有固定标准。南宋学者郑樵在他的
《通志·校雠略》提出“求书之道有八法” “当不一于所求也”，即是要结合个人实际阅读需
要，适当地择取版本。我们现在要选择图书，最基本的几条标准大致不过前面提到的质量优
良，内容详实，观点可靠。
质量优良，包括装帧和印刷两方面，无脱页、倒页、污损、残破等现象，着墨均匀，字
迹清晰，纸张光泽适中，这样的书籍易于长期保存，方便阅读，并且对视力损害较小。但装
帧应以适当为宜，切忌追求豪华，曾见十六开本精装四大名著，竟开出九千六百元的天价，
字大行疏，入手沉重，除了放在书架上附庸风雅，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用途。
内容详实，亦包括两层意思，一是详尽，一是确实。比如我们读《诗经》 《论语》一类
的作品，由于年代久远，很多地方不易理解，若没有详尽细致的注释，我们阅读时势必出现
各种障碍，甚至望文生义，产生误解。再如某个版本的《唐诗三百首》 ，对刘长卿的《听琴》
标点为：“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其实《松风寒》本是
一首阮（一种弹拨乐器）曲名，传为晋代阮咸所作，出版者却理解《松风》为曲名。将“寒”
字作补语修饰《松风》 ，对整首诗的理解和分析便有不同，这是由内容不够确实造成的。
当然，任何作品都不可能完全没有错误，至少错字是难以避免的，古人校勘书中文字脱
讹，有“校书如扫尘，一面扫，一面生”的慨叹。但我们须将错误造成的影响降至最低。作
者受自身学识阅历的限制， 读过的作品可能有内容不够详实的，或者对作品的理解不够准确，
转化为自己的观点，自然便有偏颇之处。我们若不能接触原始资料，仅凭这些不尽可靠的观
点指导学习，未免得不偿失了。文史专业的学生尤其应注意这点。杜泽逊先生在其《文献学
概要》里讲到，某出版社曾出版一部在韩国发现的名叫《文致》的作品，整理者称这是“难
得的明人不传秘笈” ，而实际上这部书在国内至少有八种版本，一百余家图书馆有收藏，阅
读时如果不能对书籍加以甄别，受类似的观点影响，极有可能事倍功半，甚至误入歧途。
我们选择图书版本，不妨询问有经验的师友，而在阅读时，切不可忽略图书的序跋。善
本书的前言后记必定详述该书的创作背景、流传过程、艺术特色、思想宗旨等问题，是一部
作品的纲领部分， 不容轻视。是否有详尽的序跋，更是判定一部作品是否为善本的重要依据。
有些人，尤其文史专业的学生，迷信旧书，这是一个误区。旧书的价值在其历史文物性
和学术资料性——这自然也是指善本而言——通过旧书我们可以认识历史， 研究历史，却并
不一定适合普通阅读。 《论语》“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 ”社会在进步，观念在发
展，作者受所处时代和所见资料的限制， 得出的结论总有一定局限性，八十年代初流行的 “伤
痕文学” ，我们这代年轻人又有几人可以理解？现在国内通行的《中国文学史》至少有游国
恩、章培恒、袁行霈三种版本，再找三十年代的作品来读，意义已经不大，除非给专业人士
作文学史研究用。至于戴元礼所见那部医书，若传至今日，旧是旧了，除去危害他人，谁知
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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