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創傷知情照護者-童年的傷慟長大後仍會記著-詹翔霖副教授

1. 【第 399 期】
成為『創傷』知情人
諮商輔導中心 丁嘉妮兼任心理師 整理提供
以下這則故事的背景訊息為保護當事人，因此做了些改編,幫助閱讀者從『看到
問題行為』
，深入到『探索行為背後的創傷脈絡』
，希望我們都有機會成為創傷知
情人。
某年春天，我為一名七歲的小男孩做遊戲治療。第一天見面，他看
來神情開心，當我關上治療室的門，輕聲說嗨的時候，男孩立即開門衝
出去，轉頭向我吐一口口水，驚得我立刻止步！多年經驗告訴我，這一
定是個童年有特別逆境的小孩……。
男孩的轉介訊息厚厚一疊，舉凡所有學生會有的問題行為，他皆是
全校最激烈。男孩特別喜歡猛獸、骷魯頭、墳墓、吸血鬼、血腥、懸吊、
十字架等物件，有時候他會說對這些物件最害怕，有時候又說這些物件
讓他很開心;他的夢境畫面，常是這些物件演出的情節，內容打打殺殺、
爆炸、死掉、懸疑是常有的事，有時他的夢、擺設會和幼年時被父親暴
力的畫面，虛虛實實的重疊著。這些經驗，如果轉譯到他近期的生活，
也多半是糟糕和特殊的人際經驗。舉一些例子來說，男孩會在班上因為
一個同學轉頭的眼神，突然變成一隻狗吠叫、咬人;會在大操場上看著同
學上課的樣子
，
把自己捲的像僵硬的石頭愣一節課;回應替他帶便當的老
師，東西像大便;也會對別人輕拍他的背，狠狠地吐一口口水;這一週告
訴你，很喜歡你、最相信你，卻跟其他老師說不喜歡你、最討厭和你見
面，一切都是假裝。在治療初期，他對我的溫暖關懷也是惡性的解釋，
反應也是粗魯、任意妄為、充滿情緒張力的忽略和貶抑，後來熟了，男
孩會前一刻極度的討好、過度的親暱，下一刻退縮、冷淡。我常感到混
亂困惑，有時沮喪、無力，卻有時充滿希望和感動。我發現，男孩的意
識狀態，存在過去和現在來回交錯的時空、沒有道理可言，也很難去追
尋每一次情緒反應的源頭和脈絡，而表達的內容，脫離不開人際和人際
之間惡性的眼光。
整合所有人的感受，其實都不相上下，會有很多的挫敗和困惑。男
孩是嚴重受虐的背景，因此，每一個人對他的厭惡，大多都只能收在自
己的身上，將互動調成疏離、冷漠或忽略，來維持自己較低的情緒反應。

2. 而在男孩的經驗世界裡，這些是非常熟悉的情節，早從出生有意識以來，
就一直在面對照顧者的暴虐、離棄、突然的親暱又失去……，他一直無
力地面對這些，但對相關的情節很敏感，因為常常經驗別人對待的前後
不一致，演變成很難相信別人，也不相信收斂自己的暴衝和情緒有何意
義？！因此，形成缺乏界線、變動和失控的樣子。
這些生活中的傷，使男孩經歷不斷的變化，因為，他會讓人家無法
繼續和他相處。一年內轉過多所學校，換過多個寄養家庭，最後面臨男
孩要轉到其他縣市，我們不得不結束。在我們彼此說再見的時候，他告
訴我：
『我是他最喜歡的人』
，我則努力、反覆的告訴他，他對我的影響
力、他的棒、他的重要、他的天份，深怕空間的距離，會淡掉這些好不
容易刻在他經驗中，淺淺的自我感覺。我們說好，他在另外的空間，要
好好的發揮天分，而我的責任，則是努力讓別人認識『奇怪行為』底下
的『傷』……。
伴隨著男孩的治療歷程，我投入對『創傷知情』的認識和興趣，知道好多不
可思議的反應，是許多童年逆境者共通的反應，還知道不只是受虐兒會有這些類
似的反應
，
我在大學工作中
，
也經驗到許多創傷源自於被父母貶抑、被同學排擠、
分手失落、學習階段的挫折，甚至是師長對自己失望的眼神、新聞事件……等，
都可能是創傷來源。所謂的心理創傷，在學理上的定義，就是令人難以忍受、痛
苦的經驗，為了幫助大家更理解創傷，了解創傷帶給人的影響，我將用『瞭傷』
、
『療傷』兩個概念，分享我對創傷的理解，和如何因應自己和他人的心理創傷。
瞭傷：理解什麼是創傷？創傷帶來什麼影響呢？
『創傷』
表示我們在當下遭遇到難以忍受的痛苦，而這個痛苦會在人的身體
上留下印記，透過磁振造影知道印記存在大腦中的杏仁核。在發生創傷的當下，
杏仁核強烈作動，並且永久性的對類似訊息敏感，而杏仁核是大腦掌管恐懼的中
樞，因此，受創者在遭遇創傷事件之後，容易敏感恐懼的感受，而身體其他內分
泌系統也會一併作用，分泌許多因應壓力的神經傳導物質與激素，想幫助身體調
節壓力，而這反而使身體上出現腸胃問題、身體緊繃僵硬、內分泌失調等，久了
甚至影響器官功能，產生許多慢性病。因此，心靈的傷，身體除了記住以外，還
會產生立即且長遠的影響。
一般來講，身體處在上述的狀態，持續的發展會有兩種可能:一種運氣比較
好，獲得一些處理和緩解，可以在身體和心理上都得到安撫和調整，所以，這樣
的經驗會慢慢淡忘、也可以漸漸不影響，或者可以釋懷。我們大部分的人，經歷
大大小小的生命挫折，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另一種我們稱之為比較辛苦的，可能
當下衝擊就很大，身心都無法承受，因而會有解離性的失憶，有的人完全忘了，
有的人破破碎碎的記得，有的人記得感覺，卻不記得內容和細節，他們常會在回
想時感到痛苦
，
卻又活在混混亂亂無法理出原貌的困惑中
。
就像故事中的小男孩
，

3. 他無法記得曾被暴力的細節經驗，但當他用物件、夢境描述，或者，關注他在生
活中敏感和注意的事，像是人際得指責和攻擊，都會特別的反應激烈。我特別也
觀察到，經歷身心都無法承受的這些受創者，他們常常有意無意的引起和過去創
傷類似的互動和情節，就是許多人口中描述的：
『明明知道，還故意！』甚至，
連他自己都納悶，知道不應該，卻又不知道為什麼在當下還是這樣做。
陪伴在受創者身邊的人，也會很挫折，因為，受創者理智上亂亂的時候，當
然也難以接受他人安撫、支持和建議的訊息，就像小男孩腦袋一直亂亂的，因而
他沒有辦法有多餘的思考能力
，
可以感覺和判斷他人對自己的訊息是支持還是敵
意。從這當中，我們可以了解身體狀態不穩定時，也就沒有太多餘的能量可以支
援認知，像是記憶、學習、注意力、自我控制能力等等，因而，大多數還停留在
深度受創的朋友，感受常是散散亂亂的，記憶片段、凌亂、判斷失誤、思考固著，
甚至有些人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失控和缺乏邏輯。
整體來說，創傷對人的大腦結構、內分泌、身體的調節與平衡系統都有影響;
心理層面中，在認知、情緒、行為反應也有巨大的反應，當然，也深深影響人際
關係。創傷帶來的影響如此之大，怎能不說說…那可以怎麼辦呢？接下來，要跟
大家分享有關如何緩解創傷產生的身心壓力，也想談談受創者如何自助，或我們
如何幫助受創者。
療傷：怎麼幫助這樣的自己和朋友呢？
在談療傷之前，想區分『緩和』創傷所產生的身心壓力和『修復創傷』的差
別。我們比較可以立即做、採取行動的是緩和的部分，然而，是否產生修復的覺
知和理解，則牽涉複雜。因此，我們聚焦在『緩和』
，因為每一次的緩和，都是
在走創傷修復的路徑。
綜前所述，身體調節、心理狀態調整、關係支持等層面就是療傷地圖。我們
分『自我調節』
、
『幫助他人調節』說明兩個療傷的策略。
自我調節：自己幫助自己
A. 身體健康照顧：受創者常身體不適，卻沒有具體哪裡不適的現象，幫助身體
舒適的策略像是針灸、按摩、瑜伽或持續性的運動等，可以協助身體的生理
平衡、維持身體的穩定性，如果真有身體疾病，也要積極治療。
B. 提升自律神經系統的功能：受創者常見無法放鬆、睡眠等抱怨，透過腹式呼
吸、正念、身體與自我情緒的覺察、冥想靜觀/打坐等策略，有助提升副交感
神經系統的功能，如果能持續且正確的執行，對降低身心的壓力反應，很有
幫助。
C. 健康的飲食和睡眠：提供身體抗壓的營養素，以及著重睡眠品質的改善，是
不可或缺的照顧策略。
身體調節是最直接的，如果身體狀態不穩定，心理的調節很難施行。舉例來
說，我們心情好，看什麼都覺得還可以，心情不好，看什麼都不順眼。因此，在
創傷壓力下，需要擺脫傳統我們透過理智調節自己的方法，更留一些心思關注身

4. 體的感覺和需要。
幫助他人調節：如何幫助別人呢？
創傷壓力會影響到接受他人關心和支持的感受性，儘管他人說了適當的建
議和支持的話，但很可能並不會收到合理的回應;甚至，人在創傷壓力中，反而
攻擊或逃避真心愛護他們的人。幫助的過程常常得到挫折、無力和失敗的回饋。
因此，有幾個重要的前提：第一，要幫助別人之前，自己要有穩定的身心狀態，
能區分自己和他人的困擾;第二，如果受到對方的刺激和影響，我會願意花一些
心力好好安頓自己;第三，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傾聽與陪伴比給予建議更重要，
不要過度期待能影響當事人。有這些前提之後，來談談一些具體的方法：
A. 傾聽與陪伴：受創者因過度痛苦而常需求建議，然而，建議是非常冒險的，
如果難以掌握，或已經做了卻效果不佳，還是回到傾聽與陪伴。被懂和被陪
伴，有安撫和緩和痛苦的效果。
B. 陪伴進行一些有助身體健康的活動：受創者常急於擺脫困境感受，忽略健康
生活，我們試著邀請創傷者參與健康活動，雖然不會立刻出現神奇的效果，
但方向是正確的。
C. 提供人際互動的機會：受創者常會有疏離的人際關係，而人際的互動、社交
的連結，有助創傷緩和，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提供一些互動時刻，像是打聲
招呼、約吃飯、給一杯飲料、邀請一起回家、湊在一起做功課……諸如這樣
的事。
D. 幫助判斷是否需要專業協助和治療：創傷經驗後不一定是呈現誇張的反應，
有的時候是很沒反應、沒感覺，屬於僵住的反應，不管是激烈或持續性的僵
住，如果您覺得不對勁，可以查詢有關身心、精神狀態或創傷等相關資訊，
也可以自己先尋求心理諮商、精神醫療等的專業諮詢，協助您判斷親友的狀
況，以近一步了解是否需要進行藥物或心理治療，當然也可以諮詢如何幫助
親友的方法。
文章的末端，我要再度感謝男孩帶給我的學習，也要感謝耐心的讀者，將文
章閱讀到尾端，衷心的期待能提供一些訊息幫助需要的人，然而，本文的呈現多
是本人的粗淺的學習心得，而創傷主題是浩瀚的學海，也期待閱讀者有興趣可以
進一步的深入了解。
各學院院心理師，歡迎各位老師指教
諮商輔導中心主任 留妘蓁心理師（2269）
工學院 紀娙宜心理師（2282）
資訊電機學院 呂子豪心理師（2286）
建設學院、建築專業學院 李俊龍心理師（2283）
金融學院、理學院 孫羽佩心理師（2285）

5. 商學院 黃莉棋心理師（2284）
國際科技管理學院、經營管理學院、人文社會學院、海青班、
全校國際生大一不分系學士班 蔡佳玲心理師（2263）
個案管理員 張喻婷社工師（2264）
個案管理員 蔡韻如社工師（22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