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台灣法理學會「專書論壇」
從法律規範性到法理學方法論
王贊榮
台大法研所博士生
2014.12.11.霖澤1301

2. 一些限定
一、法理學所指為何？
1.跟中文的用法有點不同
2.英美分析法理學的脈絡：法理學＝法理論＝法哲學
3. 回答「法律是什麼？ 」
4.其實就是「法理學總論」：法的一般理論（法律的概念／本質、效力／
規範性；法律的鑑別）→簡稱法理論
（本書暫不區分「法」與「法律」的用語）
二、何謂法理學方法論？
1. 如何回答「法律是什麼？ 」
2.→如何作法哲學(do philosophy of law) ？如何對法律加以理論化(theorizing
about law)？
→因此稱為：法理學之「方法論或後設理論問題」（關於理論的理論問題）
3.本書主要採取回顧的方式，並只在有限的範圍內才嘗試系統化（合理重構
）

3. 一、依歷史順序（以拉茲的著作為主要參照）
第二章：1974-84哈特與拉茲的法律規範性論戰
（奧斯丁-哈特-拉茲-馬默之分析法實證主義傳統關於法律規範性的超然路線）
第三章：1982, 85社會理解命題
（Finnis, 1980; Dworkin, 1986; Dickson的間接評價法理論, 2001）
第四章：1994-2007法理論的本旨、概念說明／語意學在法理論中的角色
（拉茲晚近的方法論論文、分析法理學的迴響、重要論敵Alexy, Bulygin, Dworkin的批評）
第五章：1994-2011（後《後記》）一般法理學的迴響與批評
（一般法理學的「概念先行」及其批判）
二、依議題分類
法理論：法律規範性問題（第二章）→當代法實證主義與法律規範性問題
方法論：描述性法理學（第三章）→間接評價法理論
一般性法理學（第四章）→法律的本質與概念說明
對分析法理學的批判與辯護（第五章）→一般法理學的特徵、自然主義批判、
詮釋主義批判、規範性法實證
主義
本書簡介：：使用說明

4. 話說從頭：：
從哈特《法律的概念》與〈後記〉談起
 《法律的概念》引入「內在觀點」：反駁奧斯丁(John Austin)
→肯定法律有其規範性，但該怎麼談法律的規範特性及特徵？
 〈後記〉宣示「一般性與描述性法理學」：回應德沃金(Ronald Dworkin)
在這本書中，我的目標是要提供一個一般性及描述性的關於法律是什麼的理論。這個理論在以下的
意義上是一般性的，即它並不侷限於任何特定的法體系或法文化，而是要對「法律」，作為一種
複雜的，包含著以規則來進行規制（且在此意義上是規範性的）之面向的社會和政治制度，做出
闡釋和釐清。這個制度儘管在不同文化和不同時代中有著許多不同的形態，…但它仍舊有著相同
的一般形式和結構。
… 我的說明之所以是描述性的，是因為它在道德上是中立的，不以任何證立為目標；它並不尋求透
過道德或其他的理由，去證立或推薦我在一般性說明中所描述的法律制度的形式和結構。
(Hart, 1994: 239-240)（本書簡稱「引文一」）
→肯定法律有其規範性，但法理論能夠不是規範性的理論嗎？

5. 法律及其規範性
奧斯丁的法概念及法律規範性說明
概念：命令論（人格化權威，單一規範型態）
方法：事實化約論（習慣性服從）、語意分析（適當稱呼下
的法律）
哈特的法概念及法律規範性說明
概念：社會規則／實踐論（社會化，不只有強制規範）
方法：反對語意化約論（義務的意義、社會規則）、概念分
析（概念使用所反映的事物特徵）

6. 法律陳述
哈特：二分法
 外在陳述與內在陳述
 承認規則的有無作為事實問題
拉茲：三分法
 超然陳述
 效力論的規範性說明（把法律解為有效行動理由）vs信念論的規
範性說明（對相信法律為有效行動理由加以說明）
 一言以蔽之：從法律人談論法律的方式來把握法律與實踐事物的
規範性
 Lon Fuller：「如果你能思考與他事相關的某事，而不去思考與之
相關的該他事，那麼你就擁有法律人的心智（legal mind）。」

7. 法實證主義的法律規範性觀念
法律規範性作為獨立規範性範疇
(law’s normativity as sui generis)
例如，證成的規範性vs.社會的規範性

8. 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權威論：邊沁／奧斯丁／拉茲
成規論：哈特／馬默（Andrei Marmor）

9. 從法律規範性到法理學方法論
 《法律的概念》：「內在觀點」的引入
→肯定法律有其規範性，但該怎麼談法律的特徵及其規範性？
→ 1.法律的規範性意義：被強制vs.有義務、習慣vs.規則
2.法律陳述：規範性語言的特殊使用
3.權威論與成規論：規範性語彙；
論接受（法律規範性來源的問題）；
法律作為權威性行動理由（法律規範性的形式、特性與作用方式）
4.分析法實證主義作為超然的法理論方案（非單線的進展）：
對主權者的習慣性服從（奧斯丁）→內在觀點（詮釋學進路）（哈特） →超然法律陳述（拉
茲）→成規主義（馬默）…
 〈後記〉：一般性與描述性法理學
→肯定法律有其規範性，但法理論能夠不是規範性的理論嗎？
→法理學方法論爭論（有稱為：法理論的「方法論轉向」）

10. 英美法理學方法論的論題化
一、源起：德沃金的挑戰與哈特的回應
二、再次回顧哈特的經典表述：
在這本書中，我的目標是要提供一個一般性及描述性的關於法律是什麼的理論。
這個理論在以下的意義上是一般性的，即它並不侷限於任何特定的法體系或法
文化，而是要對「法律」，作為一種複雜的，包含著以規則來進行規制（且在
此意義上是規範性的）之面向的社會和政治制度，做出闡釋和釐清。這個制度
儘管在不同文化和不同時代中有著許多不同的形態，…但它仍舊有著相同的一
般形式和結構。
… 我的說明之所以是描述性的，是因為它在道德上是中立的，不以任何證立為目
標；它並不尋求透過道德或其他的理由，去證立或推薦我在一般性說明中所描
述的法律制度的形式和結構。
(Hart, 1994: 239-240)（「引文一」）

11. 方法論路線的通說：：
哈特//拉茲//迪克森的道德中立法理論
一、迪克森（Julie Dickson ）論間接評價法理論
1.迪克森對方法論爭論的問題改造
2.評價之於法理論：道德評價在法理論當中扮演何種角色？
3.三個思考資源：
3.1.哈特：後設理論評價；「儘管描述的對象是評價，描述仍然可以是描述」；報
導而不背書
3.2.拉茲：社會理解命題；重要性判斷
3.3.迪克森：直接評價與間接評價之區分
二、 對「評價」的分析：三個道德命題
1.道德評價命題(moral evaluation thesis)：為了妥適地理解法律，法理論者必須對
法律進行道德評價。（命題一）
2.道德證成命題(moral justification thesis) ：為了妥適地理解法律，法理論者必須
認為法律是一個在道德上正當的現象。（命題二）
3.道德上有益後果命題(benificial moral consequences thesis) ：支持特定法理論之
道德上有益後果之價值判斷，可以正當地做為法理論的成功判準。（命題三）

12. 拉茲的「社會理解命題」
法理論的貢獻…在於促進對社會的理解。但我們不能…得出此
一結論，即我們可以藉由法概念分析的社會學成效來評判其成
功與否。這種看法未能掌握，不同於「質量」(mass)或「電
子」(electron)，「法律」(the law) 是人們用以理解自身的概
念。我們並沒有選擇使用任何具有成效的概念之自由。法理論
的主要任務在於，藉由理解人們如何理解自己，以增進我們對
社會的理解。
這涉及了價值判斷，因為這種判斷無可避免地要去整理出，什
麼對法律共通理解而言是核心而重要的(central and
significant) 。
(Raz, 1985: 237) （強調字體為筆者所加）

13. 迪克森論拉茲式的間接評價法理論
1.道德評價命題
芬尼斯（John Finnis）：「一發不可收拾」論據
德沃金：建構性詮釋&法律之功能在於證成國家強制
力之行使
2.迪克森的間接評價法理論
可以在間接評價判斷停下來：直接評價與間接評價的區分
3.道德證成命題

14. 道德上有益後果命題
1.法理論與道德、政治論據
富勒與哈特的經典論戰（1958）
蕭爾（Frederick Schauer）：關於法概念的規定性理
論
連恩‧墨菲（Liam Murphy）：政治法實證主義
2.迪克森的批評
乞題謬誤、一廂情願、倒果為因
→更根本的理由：法律本質懷疑論

15. DDiicckkssoonn方法論論述的貢獻與侷限
1.將哈特一般性與描述性法理學重新導
向1.1.將描述性法理學重新標定為間接評價法理論
1.2.也進一步將問題導向了法理學的本旨問題（一般
法理學）
2.指認出「規範性法實證主義」並對其
中某種版本進行分析與批評
2.1.但也正是在此，迪克森有意或無意地犯下了某些錯
誤

16. RRaazz對一般法理論的證立
1.法理論的本旨：說明法律之本質，而
非法律之概念。
2.法概念的角色為何？
2.1.法哲學與概念分析：概念分析作為哲學分析的手段
2.2.我們的（法）概念(our concept [of law]) ：我們語
言社群的概念化方式
2.3.法概念是教區性的(parochial)，但這無礙於法理論
作為普遍性理論事業。

17. RRaazz論概念所扮演的角色
隱喻地說，概念是我們用以理解世界諸面向(aspects of the
world)的方式，並且它一方面位於字詞(words)與其字義
(their[of words] meaning) 之間，另一方面則是位於字詞與概念
所指稱的事物（之本質）之間。(Raz, 2005: 325)
”Concepts are how we conceive aspects of the world, and lie between
words and their meanings, in which they are expressed, on the one
side, and the nature of things to which they apply, on the
other.”(Raz, 2005: 325)
另外一段” Metaphorically speaking, concepts…are placed between
the world, aspects of which they are concepts of, and words or
phrases, which express them (the concepts) and are used to talk
about those aspects of the world.”
（引文中的強調字體皆為筆者所加）

19. 拉茲論理解異文化之可能性
1.異文化之所以為「異」：
擁有不同的概念與概念實踐
2.理解異文化之懷疑論
3. 拉茲：
完美且客觀理解異文化在原則上是可能的，而僅是在實踐上有
所障礙。
4.理解之路徑依賴(route-dependence)：
透過將新事物連結到我們已知的事物、既有的概念。
5.涉及社會哲學及社會知識論的構想

20. 對拉茲方法論論文的批評
1.三位重要法理學家：
阿列西（Robert Alexy，德）：法的雙重本質；部份普遍性命題
布列金（Eugenio Bulygin ，阿根廷）：概念的「選擇」
德沃金（美）：自然類屬概念；還是語意學之刺；不同的法概念
；比起方法論法實證主義，政治法實證主義才是重點
2.兩大重點：法理論之一般性與道德中
立性
2.1.概念與本質
2.2.法哲學、哲學與法律實踐

21. 拉茲的問題改造路徑
1.法理論問的是什麼？答的是什麼？
1.1.法理論在於回答「法律是什麼？」；
1.2.回答「法律是什麼？」就是追問法律的本質；
1.3.本質即是凡作為某事物者皆必有之的特徵；
1.4.法律的本質即是凡屬法律者皆必有之的特徵；
1.5.欠缺法律本質者，即非屬法律。
1.6.因此，對拉茲而言，當我們問「法律是什麼？」，我們就是在問「什麼是法律
，什麼不是法律？」
2.拉茲問題改造的特徵：
2.1. 從「法律是什麼？」推移到「什麼是法律，什麼不是法律？」
→用德沃金的話來說，後者是一個分類問題(taxonomic question)。
2.2.因此，拉茲的提問關注的是法律與其他社會制度或現象之間的區分
(distinction)或界限(limits or boundaries)。
→以拉茲的話來說，當我們問「法律是什麼？」，我們探究的是「法律的界限何
在？」(limits of law)。

22. 一般法理學及其批評
1.一般法理學的提問及其方法論特徵：
一般性的法概念、
法律的界限、
概念先行、
道德中立的法理學
2.「三位一體」：一般法理學、分析法
理學、描述性法理學

23. 概念分析在法理論中的角色
1.概念說明對於分析法理論的關鍵性：
要先知道法律是什麼，才能夠據以對之進行道德評價．
2.根據關於法律的概念實踐，對法律提出分析：
法律的概念
法律的本質或本質特徵
3.兩個路線的批判：
倚賴概念分析來提出法理論，犯了乞題謬誤、選取說明對象時的
循環

24. 雷特（（BBrriiaann LLeeiitteerr））的自然主義批
判
1.反對哲學的獨特地位
2.將自然主義一般化到法(理)學領域
2.1.蒯因（W. V. O. Quine）自然主義
2.1.1.對分析/綜合區分的批判
2.1.2.賦予直觀以過高的認識論地位
2.2.將之援用於對法律的說明
3.方法論的自然主義:置換論自然主義

25. 雷特自然主義法理學的位置
1.雷特自認擁護剛性法實證主義
2.本書嘗試指出：
雷特在其對自然主義法理學的自述中其實存在著兩種理
解方式
3.本書論證目標與意見：
雷特只能證立法理學的周邊經驗或科學研究，但無法
否定對「法的一般理論說明」的需求與可能性

26. 普立爾（（DDaannnnyy PPrriieell））對一般法理學的批評
1.必然性與重要性之間：
解題取徑與實踐相關性
2.反對界限問題：
告別排除式vs.包涵式法實證主義之爭
3.普立爾方法論論述的背景色彩：
德沃金、芬尼斯、 佩里（Stephen Perry）

27. 雷特與普立爾在兩個面向上的差異
1.問題層面：
1.1雷特自然主義：概念分析訴諸分析/綜合區分、給直覺太高的
認識論地位
1.2.普立爾個別化問題：就選取法律樣本而言，並不存在共識
2.解決方案：
2.1. 描述主義的徹底化：雷特以自然主義為描述性法理學路線進
行辯護
2.2. 訴諸規範性法理學：普立爾則訴諸芬尼斯/德沃金/佩里式
的看法，主張法理學如果涉及評價，就必須是道德或政治性的
評價。

28. 從方法論研究中我們能夠得到什麼？？
一、韋伯（Max Weber）：
從方法論研究裡面得不出什麼結果
（精神科學方法論）
二、拉德布魯赫（Gustav Radbruch ）：
精神病患透過不斷的自我觀察來折磨自
己（法學方法論）

29. 方法論問題的意義：：定向與指引
一、定向作用：理論的自我描述、理論家的立場抉擇
（隱蔽面向：學科、學派的正典化／典範確立與劃界）
→本書主要側重面向
理論的描述／自我描述：一般法理學與概念先行論證
（第五章第一節）
理論家的立場抉擇：描述性法理學vs規範性法理學（第三章）、
一般法理論vs反對立場（第四章、第五章）
二、指引作用：探究的方法、技術與程序
→本書僅觸及部分層面
法理論與概念分析：拉茲與德沃金論法理論的本旨與方法（第三章）、
對「概念先行」論證的批評（第五章第二、第三節）
立場抉擇如何反映到分析技術：捍衛描述性法理學的曲折路線（第五章第
四節）

30. 規範性法實證主義的位置
1. 迪克森的貢獻：
試圖指出，以對於法律的應然或期望性思考不能援引作為建構法理論
的要素與判準。
→並據以確立對於描述性或間接評價法理論
→同時也指認出了「規範性法實證主義」的思考路線
2.迪克森的侷限：
2.1.實際上，迪克森所批評的道德上有益後果命題只是其中一種版本
2.2.規範性論據大可與間接評價法理論相容：
以概念先行論證來支持描述性或間接評價法理論、
柯曼（Jules Coleman）的多元主義方法論

31. 方法論爭議之於法理論的意義與限制
1.方法論轉向作為實質爭論的轉化與層次提升
1.1.方法論論辯就是法實證主義與反法實證主義辯論的戰場轉移。
1.2. 尋求「理論提昇」來思考實質爭論，例如檢討方法論論據、規範論
據在法理論建構中的角色與可用性。
1.3.法實證主義的超然法理論轉移到方法論層面：
佩里、波士鐵馬（Gerald Postema）都正確地指出，〈後記〉以降的
討論揭示了「方法論的法實證主義」，亦即以方法論或後設理論論據
來證成法實證主義的路線。
2.反對訴諸方法論論據的乞題
不論是被指為「方法論法實證主義」的描述性法理學思路，或是
被指違「法律本質懷疑論」的規範性法實證主義 ，相關論者
都嘗試指出：方法論或後設層面的論據對於法理論實質爭議的
回答是有限的。

32. 感謝參與
敬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