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慚愧（文／金惟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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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4/16
清明祭日，思念先母，腦中突然浮現二十年前的一幅畫面，令我慚愧不能自
已。
這畫面很簡單：是我深夜返家，母親從臥房出來，問我餓不餓，我說不餓，
然後坐在沙發上看報，母親則面對看報的我，諄諄述說所思、所憂，順便叮
嚀我一些應注意事項，歷時數十分鐘，然後各自就寢。
這一幕幕當年幾乎天天上演的畫面，為何事隔二十年後，才讓我懺悔無明？
主要是因為，當時的我無感無覺，直到如今才看到自己的大不孝。
我如今看到的是，自己當年用工作、應酬、朋友、嗜好，塞滿了自己的人生，
連一絲空間和用心都沒留給自己的母親，害得與我同住的母親整天和我說不

2. 上一句話，只好上床不敢深睡，聽到動靜就起身，苦等夜歸的兒子，以便交
代幾句話，才能安心入眠。而身為人子的我，居然對此無知無覺，既不慚愧，
還不用心，更不改過，理所當然的以如此輕忽、無禮的最低級待遇，給了世
上最愛我、為我付出最多的母親。
這慚愧晚了二十年、甚至更久，也讓我看清了自己為何活成這個樣子。
原來我這人一向勇於認錯，卻從不改過，就是因為不知懺悔。而我的不知懺
悔，除了個性使然、習性使然，主要是來自「胡思亂想」。我的亂想模式，通常
如下：一、雖然我有錯，但因為所以，也不全是我的錯；二、勉強算是有錯，
但也不傷大雅，頂多算有瑕疵，但誰又沒瑕疵呢；三、這件事算我錯，但要
我改，未免太瑣碎了，不如我用別的什麼補償一下就好了。
看到沒有，我的亂想，基本上都是「我認為」。我承認的錯，是「我認為」的；
我的不傷大雅，是「我認為」的；我的補償一下，也是「我認為」的。就是因為
這麼多「我認為」，我就輕易把自己搞定、擺平，更「認為」別人也已被搞定、被
擺平，「不然還要怎麼樣」？……所以，頂多道個歉、賠個罪就行了，不必再
大費周章的懺什麼悔。
我和母親的那一幕，就是因為我活成如此這般，才這麼重複上演的。
我一直看不到的，是我認為的小錯，未必真是小錯；我認為的無傷大雅，別
人未必如此感受；我認為的補償，或許根本不是人家要的。人家要的，不多
不少，就只這個而已，我卻偏偏給得出來，卻不願意給。
我還認為，自己的優點和缺點，加加減減還有找，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我看
不到的，是某些人承受了我太多的缺點、卻沒享受到我的優點的半點福，而

3. 這些人往往是為我付出最多的至親之人。我對他們何其虧欠？何其殘忍？
想起來，清明祭母，生出慚愧心，應是母親在天之靈給我的又一次庇佑。這
一次，我用心聽，不僅知錯，更願意改。
從今以後，要把「慚愧心」視為人間至寶，願能時時生起，成為知過能改的動
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