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 孫運璿科技講座演講_江宜樺 題目：全球思潮與民粹主義

1. 全球思潮與民粹主義
江宜樺
香港城市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教授

3. Left Wing vs. Right Wing Populism

4. 政治意識形態的光譜
• 世界上的意識形態五花八門，人們無法搞
清楚什麼主義代表什麼內容，因此最簡單
的方法，就是將所有思潮分為三類：左派、
右派、中間派。
• 左派：社會主義、共產主義
• 右派：國族主義、保守主義
• 中間：自由主義、社會民主主義

5. 左派的力量，來自人類對「平等」與「公平」
的企盼。社會主義的支持者認為人人生而自由
平等，不應該因為個人出身背景的差異，而承
受貧富懸殊、階級壓迫、種族歧視或性別差異
對待的不公平後果。因此，左派主張透過社會
資源的重新分配，縮小貧富之間的差距，並積
極消除各種社會歧視，促進人群之間的團結。
比較激進的社會主義者，以及馬克斯主義、毛
澤東思想的信仰者，甚至主張採取武裝革命的
手段，以徹底改變現有的政治、經濟、社會體
制，創造一個人人平等、沒有壓迫的新秩序。

6. 右派所代表的，則是人類對「傳統價值」、
「社會安定」以及「國族尊嚴」的堅持。原本
在一個社會中，就有部分民眾對過去累積的成
就以及國家民族的認同，抱持比較深厚的感情；
而當社會變革的速度太快、或既有的生活方式
受到威脅時，保守主義的聲音就會因應而起。
他們希望阻止社會劇變、捍衛傳統價值、或恢
復過去曾經擁有的國族光榮。1789年法國大
革命之後，英國思想家柏克（Edmund Burke）
對維護英國光榮傳統的呼籲；以及最近美國總
統大選，川普以「讓美國再度偉大」為口號所
捲起的旋風，都是右派思潮的經典。

7. 夾在左右兩端之間的，則是各種自由主義與溫
和漸進的社會民主主義。自由主義內部分歧頗
大，有主張個人自由權利至上、極小化政府、
市場開放競爭的放任自由主義
（Libertarianism）；有主張個人自由與社會
正義並重、強調某種程度政府干預以進行社會
重分配的左翼自由主義（Left Wing
Liberalism）；也有鼓吹全球市場流通、反對
貿易保護主義及政府法規干預的新古典自由主
義（Neo Liberalism）。但是他們與社會民主
主義一樣，基本上都還是接受憲政民主、代議
政治，以及溫和漸進的改革方式。

8. 全球思潮向右轉、全球政治民粹化
• 自十八世紀下半葉以來，人類的政治思潮
及政治制度就進入了各種意識形態爭衡的
時代，左派、右派、中間派都曾經各領風
騷。1989年蘇聯及東歐共產集團的崩解，
是左派思潮的重大挫敗，但自由民主主義
並沒有真的成為「歷史的終結」。
• 最近幾年來，右派的政治主張在許多國家
獲得越來越多民眾支持，而全球各地也不
約而同出現許多民粹型政治人物。

14. 歷史上比較著名的民粹主義運動：
• 十九世紀末葉俄國的農民運動
• 十九世紀末葉美國西南部的「民眾黨」運動
• 二次世界大戰前歐洲的「法西斯主義」
• 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的「麥卡錫主義」
• 二十世紀中葉阿根廷裴隆總統號召的「社會
公平運動」
• 1966-1976中國「文化大革命」
• 二十一世紀初期的「反全球化」運動

15. 民粹主義運動的主要特徵：
• 宣稱為人民發聲，捍衛人民的利益
• 反對菁英統治，對抗既得利益集團
• 訴諸群眾運動，爭取社會發展的受害者支持
• 主張徹底改變現有體制，追求不一樣的未來
• 具有群眾魅力的領導者
• 擅長運用大眾傳媒激起民眾的激情
• 不在意使用非法手段，也不在意侵犯人權

16. 民粹主義可以與任何意識形態結合
• 右派民粹主義強調國家利益至上，主張貿
易保護主義，反對外來移民、反對多元文
化主義，支持以嚴厲手段打擊犯罪。
• 左派民粹主義強調照顧基層工農群眾、維
護婦女、老人、青少年、外來移民、同性
戀者的權益，反對全球化、反對跨國資本
主義。

17. 民粹主義跟民主政治有何關係？
• 兩者都推崇人民，強調人民才是國家最高主權
者，人民的權利及福祉必須好好維護。
• 現代民主政治必須透過代議制度落實，但民粹
主義不信任代議制度，主張以直接民主、公民
投票、群眾運動等方式，跳過他們所敵視的菁
英政治。
• 現代民主理論認為民主只是手段，目的在保障
基本自由人權，而民粹主義未必把自由人權當
成最高價值，所以也比較不重視法治。

18. 直接民主與間接民主
• 民主（democracy）意謂「人民的統治」
（rule by the people）。人類歷史記載中最
早的民主政治發生在古希臘城邦時代，以雅典
（Athens）為典範，乃直接民主。
• 城邦時代結束後，人類再也沒有在國家層次上
採行直接民主。近代民族國家人口眾多，使原
始意義的民主完全不可能實現，思想家寧可以
「共和」（republic）取代「民主」，而共和
實為代議政治。

19. 古代雅典的直接民主

21. 現代英國的議會民主

22. 現代自由民主國家的要件
1. 定期舉行的普及性選舉（普遍選舉權）
2. 競爭性的政黨政治（不能一黨專政）
3. 最高行政權由文人掌握（軍人不得干政）
4. 保障基本人權（言論、集會、信仰自由）
5. 法治文化以及獨立的司法體系
6. 自主、多元、活躍的民間社會

23. 2016年全球民主指數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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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民粹主義對民主政治的潛在威脅
• 理盲濫情的政治文化，不利於理性溝通
• 否認代議政治的必要性，卻找不到落實直
接民主的方法
• 崇拜善於煽動民眾的政治領袖，但民粹型
政治人物並沒有責任倫理
• 不耐煩於體制內的改革，寧可訴諸體制外
的運動或違反法治精神的手段
• 漠視基本人權，歧視非我族類

26. 民主政府的本質，在於多數對政府的統治是
絕對的，因為在民主制度下，誰也對抗不了
多數。……在美國，一些特殊的環境條件還
在使得多數的力量不僅居於壓倒一切的地位，
而且促使它成為不可抗拒的力量。多數的道
德影響力，有一部分來自於下述思想：許多
人聯合起來總比一個人的才智偉大，因此立
法者的人數，比這些立法者如何被選出還要
重要。這可以說是平等觀念被充分運用於智
能上的結果。

27. 因此，在美國，多數既擁有強大的統治國家
的權力，同時也擁有幾乎同樣強大的影響輿
論的實力。多數一旦提出一項動議，可以說
不會遇到任何障礙。這不只包括阻止通過動
議的障礙，甚至包括推遲表決動議的障礙，
以及留出點時間在表決的過程中聽一聽反對
者的呼聲的障礙。這樣處理問題的結果，對
於人類未來是有害無益的。

28. 托克維爾認為多數專制的危害如下：
1. 人民的多數會賦予行政長官及議會合法
的專擅權力（arbitrary power），有時
甚至允許官員違法濫權。
2. 社會的多數意見會壓制少數人的意見，
使人們喪失民主社會理應保障的言論自
由，也讓異議人士噤不敢言。
3. 多數專制養成一種從俗從眾的國民性格，
使真正偉大的天才或思想家無法產生。

29. 如何減少民粹主義的衝擊
• 從根本言，經濟發展的果實必須讓更多人分
享，否則貧富不均的現象會產生更多社會邊
緣人，成為民粹運動的溫床。
• 代議政治必須大幅改革，讓真正有能力並關
心民眾福祉的人可以出頭，不再受到財團勢
力的控制。
• 法治觀念以及理性溝通的文化必須持之以恆
地推廣。
• 媒體自律及良性互動的網路生態有待建立。

30. 結 語
• 民主未必是人類最理想的政治制度，可是
對於已經走在民主道路上的國家，不太可
能否定民主的正當性。
• 民主不只是選舉，還牽涉到法治、人權、
社會正義等價值，否則不值得追求。
• 民粹主義與民主政治有重疊的地方（相信
人民），但民粹主義與自由主義的核心價
值也有衝突，必須小心防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