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么我呢？
—— 对墨子兼爱思想逻辑起点与终点的反思
墨子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哲学家， 我开始读墨子时
候果然发现他的思想深刻而丰富的。墨子被许多人批
评过，他们都认为他的思想是太过于理想化，没有任
何实际的作用。这些人的观点固然有道理，但我认为
最有价值的批评不是批评一位思想家之结论或者所提
倡的社会政策, 而是仔细地考察与评述他们理论之逻辑
内部是否有一致性。或许他们的结论是对的，或许是
错误的，或许我们不能了解他们当时思想的寓意。最
好通过考察他们的逻辑有没有一致性评价他们的思想
的总价值。
在西方分析哲学的传统下，批评一位知识分子或
哲学家的思想并非是指批评家不尊重受到批评的人，
反而是一种智力恭维，表明批评家认为受批评者之思
想值得考虑，分析，改进，促进等。因为我来哈尔滨
学习中国古代哲学的目标就是学东方哲学，中国的文
化，所以我来分析一下墨子思想的逻辑内部一致性如
何。由于我的学术背景正是西方分析哲学的原因，因
此我来当一次东西方哲学之间的文化桥梁，以抛砖引
玉。
其人其事其道
墨子的 生平信息历来存在着争议。 一种说法是
墨子生于公元前 476 年左右，卒于公元前 390 年左右，

2. 大约出生于周敬王时代，卒于周威烈时代。通过观察
墨子会文言文，我们能得出墨子受过教育的结论。由
于墨子不满儒术，因此他创建了一个反对儒家的学派
– 叫做墨家。墨家之所倡说的包括十个不同的理论，
都提倡社会和谐的理想，贬低奢侈及浪费。为了奠定
我的论点的基础，首先我稍微介绍一下墨子最有相关
性之理论。
兼爱: 兼爱肯定是墨子最重要的，最有名的，最有
争议的理论。因此，值得比较仔细的介绍。墨子认为
通过实施“兼爱”的理想，社会问题都会消失，社会
会变得十全十美。墨子认为当时大多数的统治者为了
取得霸主地位利用小生产者，发动战争，入侵邻国。
墨子认为攻伐，像盗窃和其他不合乎道德的行为一样
不仅无益于社会，也是社会最大的有害元素之一。
所谓“兼爱”是指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亲相爱。每
个人都要爱人如己 – 爱敌人与陌生人的父母像爱自
己的父母一样诚心。
墨子认为当时的哲学家重视空泛的道德说教，口
是心非地告诉别人实行道德政策。依墨子看， 我们能
够具体地测试人是否爱其他人。说“我爱你”当然不
够。爱在于给其他人“实利”，就是实际的利益，如
帮助他们盖自己的房子，他们饿的时候给他们饭吃。

3. 节用: 节用思想暗示一种个人极简主义与过头的实
用主义。为了给其他人实利（还是跟兼爱思想有关）
要自己吃苦耐劳。节用是指凡事要节俭，尽力尽心地
去节约资源与减少奢侈品的耗费。这样一来，统治者
不会为了满足自己胃口而使可怜的老百姓太疲劳。
非乐: 墨子反对任何人 – 不管是天子或普通的老
百姓 – 享受音乐 （娱乐）。为什么呢？由于统治者
享受音乐活动一定会加重百姓的负担的原因。老百姓
享受音乐活动会使他们放弃农具，追求懒惰的生活。
墨子认为为了给天下实利人人都要多工作，为了快速
增加社会的发展要多生孩子。特别是墨子认为人类应
该从早到晚一直耕地。
我认为墨子思想之逻辑内部矛盾就在于上述思想
发生了交锋下面我来分析一下。
吾不处天下乎 ?
墨子兼爱是一种普遍超验理论。兼爱之基石原理
在于天下所有的人都要爱天下所有的人如同爱自己，
或自己的父母。“天下”词多次凸现于兼爱上，中，
下三部分。例如：
“ 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 “ 故天下兼相爱则
治”，
“ 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 等。

4. 我强调“天下”词的重要性是因为墨子这样说是为
了把人民当作一种集合 – 建立一个标准。问题是吾
不处天下乎? 我是否是天下中的一个分子？那么按照墨
子自己提倡的普遍性，天下所有的人就包括自我。咱
们使用墨子最喜欢的论证方法 —— 类比 ，看一下他
的逻辑。
1. 天下所有的人都必以兼爱之办法爱天下所有的
人。
2. “天下所有的人”当然包括自我。
因而
3. 天下所有的人都必以兼爱之办法爱他们自己。
什么叫兼爱？ 就是给人实利。如果要以兼爱的办法
爱自己，不仅只要给别人实利而已，也要给自己实利。
从这个角度来评价，读者能感到墨子的兼爱思想包含
一种精彩的公平精神与平等性。
把方才所讲的和墨子其他的思想搭配，能看得出来
墨子思想中的一个逻辑弱点。
给自己实利不是跟墨子的‘节用’和‘非乐’理论
有点矛盾吗？墨子说过要让自己吃苦耐劳，穿最简单
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饭。在自身方面，墨子提倡一种
极端的极简主义。在其他人方面，墨子提倡自己为了

5. 给他人实利而自己吃苦。墨子在一方面似乎要说应该
爱自己，给自己实利。在另外一方面似乎暗示除了自
己最基本的需要，不需要享受理。普遍性原理不能容
忍双重标准。
他不只是说要吃最基本的饭，穿最基本的衣服而已，
墨子还对任何休闲活动都有个特别偏执与严格的怀疑
感。他的非乐思想不许任何人享受音乐或者任何其他
娱乐。
” 今天下士君子，请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当在乐之为物，将不可不禁而止也。“
吃一顿丰盛的饭或沉迷于奢侈享乐，都会使老百
姓没有士气继续工作。因此，他主张“节用”和“非
乐”。但是 如果老百姓一天到晚一直在耕地，生孩子，
或做其他工作的话，没有时间放松或享受，像墨子的
这么严格的思想不是有益于天下，反而是伤害天下。
爱己重于爱人
墨子去世之后，墨家衰落了。墨家之衰落的原因
是个多方面的、复杂的、是值得研究的问题。现代人
看不出来当时的情况，因此只能推测。我自己认为墨
子思想衰落的重要原因其中一个是墨子所有的徒弟如
果认真地服从墨子所提倡的建议每天会很疲惫。

6. 一天到晚耕地与给其他人实利，从来不休息，从
来不给自己实利会导致一系列的问题。我想象如果墨
子的徒弟这样生活下去，年龄很小就会死于饥饿或死
于劳累。若墨子所有的徒弟们早就死掉了，那么没有
任何人能够继续代替墨子提倡兼爱思想。
因此最遗憾的还是这个小小的，关键的逻辑内部
矛盾。如果我们都爱人如己，但不“爱己如人，”我
们就缺乏直观的传播兼爱的动机。如果太累的话，爱
人者要求去休息一会儿，这是人类的本性。如果人们
不满足于每天吃三碗白饭，人就会放弃农具或电脑去
找一些其他的比较好吃的。人的特殊之处就是能够找
到有创意的办法解决自己所面临的问题。这个特殊之
处也能用在其他人的身上，帮助其他人解决他们的问
题 – 但是如果自己过于饥饿或劳累的话，一定要先
解决自己的问题。否则没什么精神去解决其他人的问
题。更别说社会问题了。
我认为人类是能够理解与传播墨子的兼爱思想的，
但以前的说教方式有点微小的毛病 – 就是不顾自己
所需要的。我认为兼爱之终点 – 它最后的目标还是
爱人如己，还是给其他人实利。但为了达到这个目标
我们要重新评价兼爱之始 – 他的根本出发点在哪。
为了达到最后的目标人类要先学会怎么爱自己，怎么
给自己实际利益。如果不顾自己所需要的，就无法关
注其他人所需要的。人民都互相依存，但，兼爱的始
与终都在于自己。